看那村里老人的死样（组诗）
文|何苦
题记：武汉大学社会学系刘燕《农村老年人自杀的社会学研究》显示：从 1990 年开始，中国农村老年人自杀率明显上升。对这些老人来说，死亡已不可怕，可怕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更可怕的是世人对生命的无视与冷漠的平静。谨此笔炙世间的伤痛。
《老柴的骄傲》
我大儿子在镇上工作，有栋楼房
小儿子在外打工，村里盖了新房
老柴向人炫耀时，从不讲自己
他与跛脚的老伴，十多年来蜗居在
破旧漏水的土坯房里
一场大火，他也成为废墟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
一对夫妇，一同喝农药自尽
老太太当场死亡，老爷子奄奄一息
儿女不打120，次日就
给老太太办丧事，让老头躺在床上看
第三天，老头终于咽了气
就着老太太的灵棚，儿女们
又重新哭了一场
《年前死了好》
年关将近，子女们商量
给瘫痪多年的老父亲断水、断粮
好让他年前死掉，免得过年熏死人
倔强的老人，拼命地活下去
躺在床上嗷嗷大骂
抓起粪便屋里乱扔
直到大年初一，才咽下
最后一口气
《你到底死不死？》
在外打工的儿子赶回家
看望病危的父亲
三天过去，父亲没死
儿子就问：你到底死不死啊
我就请 7 天假，是把做丧事的时间都算进来的
老人随后自杀
儿子办完丧事，回城打工
《水窖中的老俩口》
老俩口干不动了
儿子不给饭吃，媳妇又打又骂
老俩口相抱，头朝下
扎在自家的水窖里
邻居难以相信，尺多深的水
也能淹死两个人
此后，再没听不到打骂声
《她像死狗一样挂在窗户上》
瘫痪在床，没吃没喝
拿不到药水瓶，上不了板凳
无法悬梁自尽
她用一根绳，套着脖子，蜷起腿
像儿子打狗一样
挂在木窗上
《自己死了自己埋》
老人自杀
担心没钱没人埋
自己挖了个坑，躺在里面
一边喝农药
一边往身上扒土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
看不到诛心的
一语成谶
《体面的死亡》
沐浴、更衣
神龛前架起火盆，老人
一边给自己烧纸钱
一边喝着半瓶百草枯
纸钱烧了一半，老人躺在地上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似乎再也不欠什么
来世，去的是天堂
不是地狱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 2018-5-3 16:49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 ... &fromuid=130883
探索版编辑 崔岩：
我想先发表我的观点。与其说是“观点”，不如称之为“求助”。
是的，看完这组诗，我内心有了一些矛盾和郁结，求助探索师友们帮助我，让我能化解这种无奈。
说实话，这一组诗，看完第一首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掩饰着嘴唇的颤抖和心脏的极度不适，再去看第二首……待全部看完之后，记得我当时将满腹憋闷化作一声长叹：唉！——人性，何至于此啊！
这组诗的案例来源，是科学的调查报告。也就是说，诗中的叙述，全是真实的事例！在这，我们根本无须探讨诗歌的表达手法、无须去思考诗歌表达的思想实质----仅仅是采用清蒸水煮式的诗化叙事，就已经使我们为之震撼了----白描，描出了一些老人们晚年的凄凉，描出了一些儿女们对父母的残忍，描出了村民们对这些悲剧的冷漠和淡然。
我不能也无力在这里分析这些悲剧的缘由。但我想以一个诗歌爱好者的角度，阐述我后来的一点思考。
我想：一方面，诗歌应该是一种向善、向美心态的浓缩。按照这个逻辑，那么我们一是不应将悲剧过度集中、过于集纳在一起，以达到一种震撼的效果。二是即使咱们叙述了悲剧，也应尽可能去展现一点正向的东西或者寻求一些化解、避免悲剧的办法，来缓解悲剧所引发的极度不适，来推动现实问题的改善。三是，尽管这些事例确实存在，但实际上，人性善的一面，在咱们这个社会比比皆是，即便在最深的山、最老的林，也是存在的。
但是在另一方面，作为诗人，我们又确实承担着叩问灵魂、叩问人性、叩问社会的功能，确实承担着反映“痛感”的责任。
那么，面对这两方面的选择，我们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以上仅就个人的一些思考、内心的矛盾作个阐述。并无对作者本人或其作品有任何不敬。还请作者以及诸位好朋友多多帮我出些点子，以化解我内心的矛盾郁结。
发现自己说了好些废话……还是先来读读这一组诗吧。读完后，请您不吝笔墨，写下您的观点和评论。
诗友 顾洛城 ：
《老柴的骄傲》
我大儿子在镇上工作，有栋楼房
小儿子在外打工，村里盖了新房
老柴向人炫耀时，从不讲自己
他与跛脚的老伴，十多年来蜗居在
破旧漏水的土坯房里
一场大火，他也成为废墟
看到第一首诗，这是对于传统意义上老人的一个浓缩和概括。用简短的描述，勾勒出老人的生活状态，以及生活的本质———为了儿女而活，是他们的价值和意义。
而接下来的几首，让我看到，这组诗的主题并不局限于此，这也是作者的高明之处。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
一对夫妇，一同喝农药自尽
老太太当场死亡，老爷子奄奄一息
儿女不打120，次日就
给老太太办丧事，让老头躺在床上看
第三天，老头终于咽了气
就着老太太的灵棚，儿女们
又重新哭了一场
《年前死了好》
年关将近，子女们商量
给瘫痪多年的老父亲断水、断粮
好让他年前死掉，免得过年熏死人
倔强的老人，拼命地活下去
躺在床上嗷嗷大骂
抓起粪便屋里乱扔
直到大年初一，才咽下
最后一口气
《你到底死不死？》
在外打工的儿子赶回家
看望病危的父亲
三天过去，父亲没死
儿子就问：你到底死不死啊
我就请 7 天假，是把做丧事的时间都算进来的
老人随后自杀
儿子办完丧事，回城打工
《水窖中的老俩口》
老俩口干不动了
儿子不给饭吃，媳妇又打又骂
老俩口相抱，头朝下
扎在自家的水窖里
邻居难以相信，尺多深的水
也能淹死两个人
此后，再没听不到打骂声
《她像死狗一样挂在窗户上》
瘫痪在床，没吃没喝
拿不到药水瓶，上不了板凳
无法悬梁自尽
她用一根绳，套着脖子，蜷起腿
像儿子打狗一样
挂在木窗上
《自己死了自己埋》
老人自杀
担心没钱没人埋
自己挖了个坑，躺在里面
一边喝农药
一边往身上扒土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
看不到诛心的
一语成谶
作为这组诗的这几首，在我看来，和第一首诗，与最后一首诗三足鼎立。整组诗是三个大的部分，而中间这一部分是真正的依据和缘由。这些真实的案例，在平静的语气和口吻中，却带给人更大的震撼！如果读到一首诗，它能够给你带来冲击，带来思考，带来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审视，那就不失为好诗！这组诗就达到了这个效果。中间这部分，尤其让人带来反思，它们所表达的主题一致，是中华传统道德的缺失，那么，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是值得深思的社会课题。
《体面的死亡》
沐浴、更衣
神龛前架起火盆，老人
一边给自己烧纸钱
一边喝着半瓶百草枯
纸钱烧了一半，老人躺在地上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似乎再也不欠什么
来世，去的是天堂
不是地狱
最后一首诗和第一首《老柴的骄傲》遥相呼应。主题一致，关于老人的生活价值就是为了儿女，而不再“欠什么”，而这种价值观的树立，是不是也就在主观上造成了老来无孝可依的一部分原因呢？
口何苦的《看那村里老人的死样（组诗）》结构鲜明，立意深刻，从社会现象入手，引发对于正确价值观的审视与思考，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却带来巨大的冲击效应！好诗！支持推荐。感受颇深。
以上就是自己的浅见，如有不足之处，还请批评指正。
诗友 黑眸：
触目惊心。血淋淋的痛，难言的苦。但愿冷漠的子女，不是我们今后的依托，但愿孤独与了无生趣，不是我们最后的归宿。点赞好诗。
探索版编辑 东羽西飞：
崔编的点评很到位，求助二字用的巧啊
先说诗本身，这类题材的诗，切记雕琢，越质朴越有力，这首诗做到了。其次，诗序编排上作者是下了功夫的。这是一座纪念碑，《老柴的骄傲》是碑顶，《体面的死亡》诗基座，这样的结构值得学习。
至于诗所表达的内容，我有不同的解读。这不是在鞭笞人性，这是在鞭笞谎言，让礼仪之邦的裹脚布，变成裹尸布吧，让死在谎言里的老人体面的活，活成一座真话纪念碑
感谢作者，感谢崔编慧眼
探索版主持人 大漠风沙王峰：
诗的表象、本质都应该是向美、向善，向真的，不论岁月如何转换，人追求真善美的理想不会改变。悲哀、苦情的人物、灭绝人性的猪狗不如。
探索版编辑 宁小牛：
谢谢崔编慧眼！诗本向善。从诗歌的功能上来说，我觉得这组诗歌穿透力极强，把人性的矛与盾一起光亮地摆在读者面前，令人疼痛，催人惊醒。但恕小牛直言哞上几声：不知是作者创作完这首诗歌后急于解脱？抑或是不愿再触摸痛处？从诗歌语言上来说，还有完善的空间。诗歌依靠语言来呈现美感，依靠节奏来抵达快感，依靠意象来增强通感，依靠逻辑来突出质感。完全是个见，如有吵闹，敬请崔编和作者原谅！
探索版编辑 蓝天一嘘 ：
作为诗人，我们又确实承担着叩问灵魂、叩问人性、叩问社会的功能，确实承担着反映“痛感”的责任。 震撼！
探索版编辑 党水北：
这么集中地在一组诗里呈现农村老人凄惨的晚年，的确是震撼人心的。震撼带来的揪心的痛让人不忍卒读。。。这是去掉诗歌所有外在的粉饰，直击灵魂的拷问。感谢崔岩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让我们再次体验了诗歌的力量！
探索版编辑 雾若云：
这组作品读起来极度不适，有时不免想起是否对自己父母有所冷漠，自己未来是否也有如此下场。人心常变，时运多舛，一个善终，是否要求过高。
个人觉得还是可以艺术加工的，案例作为备注。
微诗版编辑 神青赶：
读何苦好诗，崔岩佳评。当一切向钱看成了风向标，向善也就堕落为地狱之光。当靠托人送礼办事成风时，整个社会道德体系已经土崩瓦解了。当只有极度自私才能存活发展时，何苦诗里的现象就不难理解了。
探索版编辑 沈继荣：
悲催的一组，农民，农村 ，问题还是很多，反映现实的好诗。
诗友 马蹄：
这一组诗揭示出一个沉重的话题，供社会来思考，起到了诗歌的挖掘及震撼作用。个人认为是佳作！
诗友 玄荒：
情况已悉！故事很让人无语！只是故事！我觉得诗歌，还是要多一些诗意！多一些想象力！
诗友 生之赤者：
死诗。预演一场后事。
探索版编辑 前进作品：
说实话，这组作品，是非常令人揪心震撼的。
何苦的《看那村里老人的死样（组诗）》结构鲜明，立意深刻，从社会现象入手，引发对于正确价值观的审视与思考，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却带来巨大的冲击效应！好诗！支持推荐。感受颇深。赞同！！支持！！
先说诗本身，这类题材的诗，切记雕琢，越质朴越有力，这首诗做到了。其次，诗序编排上作者是下了功夫的。这是一座纪念碑，《老柴的骄傲》是碑顶，《体面的死亡》诗基座，这样的结构值得学习。
至于诗所表达的内容，我有不同的解读。这不是在鞭笞人性，这是在鞭笞谎言，让礼仪之邦的裹脚布，变成裹尸布吧，让死在谎言里的老人体面的活，活成一座真话纪念碑
感谢作者，感谢崔编慧眼 强烈支持！！
探索版编辑 党水北：
技巧是需要的，但技巧不是必须的。换一种说法，诗意不仅仅来自于修辞，还有选材、剪裁、立意……借用一句套话：一家之言，仅供探讨。
探索版编辑 明烛江南
此诗有一个预设的前提，即这里是华夏文明，这里是礼义之邦，这一切本不该存在。然而却突兀而现，冰山一角是潘多拉魔盒的开示。
因此，仓廪足而知礼节，
衣食足而知荣辱仍有现实意义！(个人浅见，助推一下。。。。)
诗友 欧阳莱国 ：
昨晚读这首作品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揪心的痛，呈现在我面前的是功利算计后面的人性泯灭与悲凉！现在在上班，晚上一定要为这篇作品写点什么。
巜利益算计社会的人性泯灭与悲凉》
我出生在贫穷的农村，何苦作品《看那村里老人的死样》在我的家乡就发生过许多，留守老人带着留守的孙子。老人挑水去菜园子浇水，一时没有看好孙子。顽皮的孙子去池塘里玩，淹死了。儿子与媳妇从深圳回来后，就拖着老人到池塘里要淹死她。一个晚上，这个把儿子带大娶了媳妇又要带孙子的老人去池塘淹死了自己。更令人悲凉的是年轻的儿媳并没有多么悲伤，觉得自己儿子已经死了，也不需要老人带了，活着还有什么用，反而觉得少了一个负担。
我们回过头来读作品《看那村里老人的死样》。这首诗歌在小标题的前后安排非常讲究，是这首诗歌非常成功的地方.《老柴的骄傲》、《这个世界不属于我》、《年前死了好》、《你到底死不死？》、《水窖中的老俩口》、《她像死狗一样挂在窗户上》、《自己死了自己埋》、《体面的死亡》。层层递进深入，呈显了利益计算后面的人性泯灭与悲凉!读着读着就有一种寒心的疼痛植入骨髓，悲凉深入心里。
这首诗歌是不是好诗歌，我认为是。是不是非常好非常优秀的诗歌，我个人认为不见得一定是。这首诗歌只是呈现了触目惊心的事实。在诗歌艺术表现上，还是没有把现实与语言嫁接出优秀的诗歌品种，可能会有诗友认为这是白描的表现手法，白描的表现手法是什么？读一读这句诗歌: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这些诗句才是白描。我始终认为诗歌是艺术，最优秀的诗歌一定是基于现实的根，然后要生出想象的翅膀。用诗歌语言表现出对人类命运的悲悯。而不仅仅只是呈现社会事实与案例。不然的话，我们就去看社会新闻、纪实报道就好了，那可更触目惊心，更有视觉冲击力！
我的个人观点，希望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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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3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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