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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诗还乡》（第一章）
（一）小洼*之小
堤，涧，树，埂，它们从不同的方向
把这个，叫小洼的村子
拦着，
拦在华北平原。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小洼之小，我用手
就能指给你们看：
最低处始于棺木，最高处止于炊烟。
*小洼。村名，位于江苏省盱眙县。
（二）泥泞
这里的路，是有脾气的。
在雨天，它会牢牢抓住
你的鞋子。不必抱怨。
并非是针对
某个人，
或某一代人的。
这是大地的，另一种
引力。
一种古老的教育。教会我们踏实。
（三）传说
遥远而神秘的传说
一些中途，被风
吹散了。
一些和先人
一起，被埋到了地下。
只有稀疏的故事，
通过祖辈的诉说，抵达我们面前。
敬天，拜地，
祈水，供灶台之神。
鬼火无鬼，
心有敬畏。神，是必不可少的。
（四）晨雾
谁把村庄揉成了
一团雾？白茫茫的雾。
屋舍、树木、草垛，全都混在一起。
态度懒散。
阳光也不急着，纠正它们。
一年到头，
忙碌的村庄。就让它，多睡一会吧。
（五）霜降
比月光，更白一点，厚一点。
大地霜降，
万物悲伤。天气更冷了。
大白菜抱紧自己，红柿子挨得更近。
我们都是如此，
在清冷寂静中相守。过完清贫的一生。
（六）蟋蟀
草地里，那只徘徊的蟋蟀
是谁小小的心事？
水的吝啬，风的鲁莽，
虫病之害。构成了村子共同的隐忧。
土地干裂，
庄稼倾倒。一个人影，在田埂上
来回踱步。
把那一小段黄昏，擦的越来越暗。
（七）星星
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小时候的星空。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便把它们铺开来
望一望。听说人死后，
便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我如此多的亲人。
你们，能否在复杂的人群中，
辨出我。我现在站在大堤的最高处
离你们，很近。
（八）生死之地
扛一把锄头，为一颗种子谋生。
也为自己谋生。
万物有灵，土地慈悲。
它亲吻你的生，也将怀抱你的死。
百年之后，我要在这上交我的肉体
像这些花生、土豆
红薯 。 它们得到了泥土的厚爱。
（九）煤油灯
单薄的火苗，站在窄窄的
灯绳上
摇摇晃晃。却始终也没有掉下来。
屋子太小了，但光还是不能
完全覆盖。
一家人需要靠得更近。我们围着吃饭。
我的记忆，只能深入到这。
再遇到煤油灯，我一定要
问问它。
它曾经偷听了我们，最温暖的谈话。
（十）悬念
暴雨来临时，田野里仍有人
不肯退去。
即使大风已经先来过了。
警告过了。
升腾而起的雨雾，迅速膨胀
气势十足。人影被挤压。
越来越小。直至
变成一个黑点。雨仍不肯停。
一直下。一直下。
一阵比一阵猛烈。
好像非要将那几个黑点，
从大地上抹去。
没什么好担忧的。
毕竟它们从没有得逞过。
（十一）田间放水
记忆中。夏夜里跟着母亲，
到田间放水。鸣奏的昆虫,
因为我们的到来，而保持谨慎。
为了保持水路畅通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便
从头至尾巡视一遍。途中
母亲会和我说起生计的艰难
水在高低曲折处，也会
哗哗地凑合几句。
黑黢黢的旷野中，我跟着母亲
就像降临头顶的星星跟月亮。
背后高起的野草，在一阵急风中
开始抱怨。我尽量跟上母亲的步伐
把脚步走的很轻。
（十二）以诗还乡
那个身上粘着泥巴，挂着草籽的
少年。一直住在我心里。
他拽着我的衣角，想让我
往回走。
可我的流浪，还没有结束。
百无一用。我是一个失败的人
更多的时候
我只能以诗还乡。
词语皎洁。城市的阑珊灯火中，
我守着
一个少年，心中的白月光。
2018-08-02 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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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6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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