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诗微评五十三 ——《殇,与爱同行》
蛇珠
大义灭亲
文/楚楚
清明 无暇欣赏白羊山上的风景
半山坡上的一个黑洞
像极了婆婆哭喊的嘴 恶梦一直伴随我
森森白骨散落一地 木屑飞溅
党的干部二伯领着造反派挖了他姆妈地主婆的坟
“半山坡上的一个黑洞 像极了婆婆哭喊的嘴”,梦里祖母哭喊过多少次,“我”也就一定悲泣过多少次!祖母疼啊:散落一地的森森白骨疼,四处飞溅的木屑疼,被儿欺压的柔弱心坎疼,被世道欺凌无处安身的魂魄疼。
而“我”比祖母还疼,噩梦像血,一直鲜活地滴淌在我的岁月中。
第一次读这首诗,有泪朦胧;再欣赏,依然悬泪。不是我的泪腺有多浅,而是诗里面的洞穴实在太深,它汪着“我”“二伯”“婆婆”祖孙三代人的爱恨情仇聚集的泪泉;它甚至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这片苦难的土地上每一个家庭都曾经面临过的恐怖境况。楚楚可怜的“我”,也许刚刚睁开人生记事的眼睛,确认了婆婆慈爱的眼神与温暖的怀抱;或许她们祖孙二人根本就是阴阳两隔不曾谋面的隔代亲人,只是“我”从自己母亲天使般博爱的胸怀里推己及人地知道,“二伯”失去的爱有多伤,而他制造的殇和亵渎的爱,又是多么令人神共愤;“二伯”没有进地狱,就已经成了魔鬼!
可是,谁又能确定这个恶魔的初衷不也是因为爱呢?在那样一个没有人伦的岁月,他也许有自己的儿女需要迫在眉睫的保卫,甚至就是为了保卫这个被他扭曲的爱吓惨了的侄儿侄女!必须在屈辱中求生,这是地狱给被他涂炭的生灵设置的不可逾越的底线!
这首《大义灭亲》的微诗,陡然勾起我对小说《隐匿者》的回味,那部中篇小说讲述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生,曾经被自己的老师寄予厚望并宠爱,却在那场灭绝人性的大革命中,因为无法忍受那些像羔羊一样被恶犬驱赶的小伙伴们,人人自危地躲避她、孤立她而引发的孤寂,在一次批斗大会上,对自己的恩师抡起了娇嫩的手臂。她的孤寂恐惧得救了,她恩师做人的希望却被彻底击毁,不堪屈辱悬梁自尽,死后还要被定型为自绝于人民。有人能够体会女孩听到这个噩耗时的心境吗?或者谁能替代女孩泰然自若地承受自己引发的这个无以悔改的后果?如果事件到此结束,那么女孩即便悔不至死,也会疯掉傻掉!
是她自己可怜的父亲救了她一命,就在她抡圆手臂的当口,另一个审判台上,一个革命小将飞起大腿,一脚把她的父亲踹到台下,当场毙命。悔还没有来得及血洗她的神经,恨已经注满她的双眼!恶魔就是在那一刻,附上了整个中华民族的躯体,一附十年!
小说看的多,忘的也多,这个《隐匿者》却在脑海潜伏下来。当楚楚不知褒贬抛出这个《大义灭亲》的时候,那些隐匿者,那些枉死的灵魂,甚至那些被骚扰的魂魄都张大了嘴巴,呼喊心中的愤怒!
不知褒贬的不只是作诗的楚楚,是这个整个民族,是这个把曾经的邪恶死死捂住的一个时代!
但是,历史又能够捂住些什么呢?连坟墓都张大嘴巴在时时控诉啊!
但历史却捂出了一个神兽——没有什么羔羊,也没有什么忠犬,更没有什么睡狮;只有一只硕大的鸵鸟,一有风吹草动就健步如飞去找一把沙子把头掩藏!
当被恐怖的画面侵扰的那一代人都消逝的年月,当记忆的殇在他们的儿女心中不再游荡的岁月,这片土地也许才能恢复正常,重返人间!
微诗《大义灭亲》,虽然表面是冷色调的平铺直叙,海平面之下却是暗流汹涌,震颤心弦!用情感润色,诗就能够沁人心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