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散文诗四章)
文/月若初见
◎绿色
是哪一粒前世的种子埋下,潜出今世不可阻挡的发芽,怀揣雨水和闪电,染绿一个又一个春夏。
是哪一颗水滴,闯进种子的内壁,膨胀不可遏制的魔力,以不退缩的坚定,一层一层撕裂束缚的茧衣。
是哪一颗太阳,捂热种子的琼浆,用不动声色的方式,打开隐藏的光亮。
是哪一颗落地的尘粒,捧起种子的胎衣,以会心的安稳,给它飞翔的羽翼。
是哪一片雪,托起一片辽阔的月色,洒下静默的清辉,共舞人间摇曳。
是哪一棵荆棘,击穿它的脆弱,猝不及防,泄露茎脉严实的包裹。
是哪一缕风,摘下枝头的梦,隐去颜色,揉碎成泥,悄无声息。
是哪一次惊雷,将倾出丰沛的雨水,叩醒蛰伏的声音,让草木还魂。
◎白色
有时滚烫。如夏日灼热的阳光,素面靠近的人,仿佛一场冒险,将自己轻易灼伤。也有人带上盔甲,小心靠近又隔着距离,放弃季节的浓烈,投入的彻底。
有时清香。如百合,避开斑斓的喧哗,独自一角,越过花蕊里密密的荆棘,散发淡淡香气,涤荡尘埃迷雾遮挡的视线,流淌血脉里的低调与淡然。
有时空无。如一棵树,与影子埋下的空白。怎样相同的摇曳,仍无法融合跨越。相同的时空里,一前一后的错位,一快一慢的错频,留一程空寂的冷。
有时诗意。如一幅画的留白,一笔一笔或淡或浓的色彩,是回味里可触摸的筋骨。那些白,蕴含着枝枝蔓蔓,蔓延无数的细节,描绘无数的可能。
有时辽阔。如交错的根须,将蓝天下的阴翳,一点一点攒集。不到根枯叶落,就不知树冠多大多浓密,就不知有多少闪光的叶片,细碎的繁花,与根须一起抵达春夏。
◎黑色
也有天鹅绒的柔软。从天空缓缓落下,一点一点溶解卸落,密布随形的盔甲。
也有轻音的舒漫。环绕酣眠的香甜,根植的记忆,开出茉莉的香气,浅浅淡淡。
也有遐思的辽远。听秋虫呢哝,湖水微澜,柔缓的风,远了又近,近了又远。
也有细密的触角。静谧中自由舒展,探入喧嚣不能抵达的深阔湖面。
也有金属的质感。冷硬逼仄令人窒息,唯头顶的星光,心中的信仰,能将其击穿。
也有纯粹的淘洗。黑色过滤后,还能留下的,有如清晨晶露,在晨曦中剔透闪亮。
◎红色
最先的一抹,微微亮,微微发光。那是风过时,水莲低头的一晌,转而,又回头的一望。
反复。隐约。相撞。所有的摇曳,是眼角似有似无,欲说还休的光。
仿佛清晨的太阳,从白雾中隐隐溢出,静谧,柔和,有露珠的清凉。轻轻咬噬,唇齿间沁出,微微甜,微微香。
包裹的热,托着往高处升腾。越来越炫目,钻石耀眼的光,闪过时会刺通双眼,甚至刹那失明晕眩。世间万物,依然无法停止追逐仰望,用生命珍藏。
什么样的容器,足以盛下这炽热的太阳。惟热与热,相互融化,共舞人间半夏。冰冷的玻璃杯,惟盛下炸裂的声音,和自身大大小小的碎片。
虹,是它划出的弧线。晨间到暮晚,侧过仰望的身畔,滑入夜的梦乡。
循轨迹,半生烟霞,半生黑暗;半世炽热,半世清凉。
放眼望。山峦起伏。红,依然是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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