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雪客|秋光小辞
未经允许,秋风与芦花相爱
你不在时,它们缠绕、摇曳
一只金丝雀从水塘一边飞入芦丛
那里有丝质的鸟巢
入秋之后,童话开始生动
无论是梦境还是仙境
光线柔和,声音明亮
都有一个罗曼蒂克的结局
芦丛多了两只不谙尘世的雏鸟
比如在日落时分的私语
暮光凉了蓝底的星空
芦花之间,弯曲的弧度还在靠近又分离
还在频频点头,频频摇头
我本想抄几个芦花低语的词句
听听金丝雀的轻鸣
又怕惊醒这梦境
还是不敢走得太近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8-8-18 18:47,荐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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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红|城市的窗口
绿色在我的眼前
渐渐地长高
从最初的刚入尘世
一直到挺拔地站立在
我的对面
每个晚上我都能够
清晰地听到它们拔节的声音
叮叮当当,咔咔嚓嚓
我的心也在跟着
一阵阵地紧缩
眼看着绿色长到了二十层楼高
上面挤满了密密满满的钢筋
还有那些黄帽子红帽子
行走在城市的最高处
绿色包裹着的楼房
将是这个城市靓丽的一道风景
外面的人透过它
欣赏着城市的风光
赞叹着一个城市的发展
而我
站在水泥钢筋的背后
却再也望不到
曾经的山,曾经的水
曾经的那片
绿油油的稻田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8-8-19 10:30 ,荐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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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黄玉生|八大山人 (组诗)
◎歪脖子树
自家的江山,被绳子勒着脖子
悬排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断 粮
前朝断粮。首阳山太远,太陡峭
寺庙里的粥是神的食物
◎白 眼
鸟和鱼的白眼里,有霜、有盐
绘画者运气时,吞下了自己
惊慌的影子
◎八大山人之墓
右边有一蓬安静的竹子
后面有两棵五百岁的苦槠树
左边有一棵五百岁的香樟树
香樟树斜逸一根枯枝在墓顶
可再画翻白眼的鸟,可再挂灭亡了的江山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8-8-22 09:19 ,荐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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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徐长森|诗两首
长大我愿意做你的新娘
记得那时候,有一个
扎着冲天羊角辫子的小姑娘
告诉我一个秘密,写在纸上
她让我长大之后打开
那里有一条小河,二个水塘
三个藕田。我就把它埋在
水鸭下过蛋的地方
那时的月光,星光,一扫一堆
记得我是先埋上星光,再埋的月光
没有风,没有雨,没有人
这就成了一个非常秘密的秘密
之后去国外读初中
我把它转移至老家的小石榴树下
三十年一晃而至,回国
我领着小女儿回老家认识奶奶
石榴树郁郁葱葱,已是碗口粗的大树
忽然忆起少年,挖出尘封已久的记忆
打开陶罐,剥去一层又一层
字迹依然清晰,歪歪扭扭:
“长大我愿意做你的新娘”
秋叶瞬间落满了我的头顶
泪水瞬间把我的眼睛埋葬
天将要亮了
我关好故乡的门窗,轻轻
他乡的路迎风向我走来。月光
看了看我的新鞋,星星
在我的头顶上点亮一盏明灯
我看见内心里还很黑
天将要亮了
我的脑门上露出鱼肚白
不敢回头,怕看见她在风中摇摆
挥泪在风中吟唱:
“四十不学艺,五十恋家,六十相伴”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8-8-22 08:24,荐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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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春雨|诗两首
挖土机
它停不下来
咔嚓咔嚓地发出巨响
它把小山挖没了
又咔嚓咔察地挖几个洞
舀几瓢水进去
放两尾鱼游着
在天上剪几条彩带贴上
真不错哩
这里有了河,河边又有了草
在那草地上坐着
看三两只麻雀在地上拣食
在那草地边插着几杆彩旗
是的,我们又占领了这里
或许我和这几只鸟
都是异乡的客
都惦记着
乡下的那几间土房
风把所有草的灯吹灭
风把所有草的灯吹灭
它们熟睡了――
在泥土之下
我们
坐下来喝茶下棋
或者南山脚下
松松土
春天就来了
漫山遍野的草鲜鲜地点着灯
一群草民――
把山河都照亮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8-8-22 15:41 ,荐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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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包尘|诗两首
●英雄癖
最近读了一些介绍英雄的文章
很多在二三十岁就抛了头颅
他们是真有信仰的人
我有时候有点恍惚
感觉三十岁以后的年龄都不存在
这说明我是有英雄情结的人
如果早生二三十年
我也不会顾忌项上人头的
●嗜好
一种嗜好
坚持一辈子不容易
跟两口子一样
慢慢厌烦会多于喜欢
比如写诗打麻将玩石头
有时恨不得一刀斩断
但静下心来细想想
没有这些嗜好
活的意义也不大了
就像那些随时会落气的有钱人
还在拼命地挣钱抠钱攒钱
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要理解他们
都不过是一种嗜好
(发表于 中国诗歌论坛-流派-探索诗歌,2018-8-22 11:07,荐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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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7,缘圆|诗三首
◎立秋
清晨的一场雨
浇在秋初的额头
褪去一夏持续的低烧
芳华在高粱的穗头隐没
不再向外张扬宣泄
大地的霓裳羽衣从体外向内追溯
走向肌肤,走向骨骼
枝头的果子压低天地的秤杆
一株秕谷
从秋的秤钩上恐慌逃脱
◎秋寒
那个临水的女子
端坐成一棵葳蕤的桂树
秋风举起吴刚的斧头,一劈,再劈
抽刀无痕
只抖落芳香满地
初秋的夜晚微凉
想给她披件外衣,想给她画出
星星作伴,月色取暖
一起身却打翻了墨瓶
月亮被覆盖
窗外徒留一幅黑黢黢的画面
◎秋思
暑气渐退
花草树木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我也慢了下来
不再只是低头赶路
也会回头看看脚印,抬头看看天空
曾今那么心动的景区
被秋风卸了妆
裸露的骨干暗含芒刺,入眼心疼
走到哪里似乎没那么重要
画出来的春天,没有香,没有生命
不如采一片落叶入药
补钙,补钾,补强大的灵魂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8-8-20 15:23,讲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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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成小二|诗六首
模糊地带
中原是个好地方,北边的人称为南,
南方的人说是北,
现在是三月,或有新绿,或有一场大雪来覆盖,
都是上天合情合理的安排。
这几年,好和坏已很难分得太清楚,
我也不愿做醒目的人,
省略红线,不象流水刻意低于人间,
也不愿象山峰那样大摇大摆。
我参加的唱诗班
声音相似,看别人如同照镜子,
有时隐在自己身后,听白天和夜晚相互揭短,
但我不表态。身处吕梁和太行之间,
巨大的缓冲区,
虚掩的门,带来战略纵深,为千变万化提供可能,
以前黄鼠狼给鸡拜个年都不行,
现在已成为一家人。
召唤
追随太阳,每天都要跟丢一次,
灯火系上安全带,明亮的事物都在头顶上,
以遥控的方式召唤未来。
我是一根火柴就能划着的人,
相信菩萨,相信上帝,也相信深爱这个世界,
我的每一次瞭望都是献祭,
条条大路通罗马,
信到一半的时候就不敢信了,
慈悲,救赎,法器都带着象征性,
祈祷也带着象征性。
万能的主,仁慈的佛,我的印象中从没开口说过话,
而灯火众多,导师众多,
十字路口的每个方向,都传来打折促销的声音。
我现在连自己都不信了,
仿佛被谁动过手脚,灵魂被掉包,
真理下架,我的身体里轮流住着石头剪刀布。
变轨
一直想成为别人,
比我有本事,
很厉害,武艺高强,能把我当狗使唤的那种,
食物链上通吃的那种,橱窗里或报纸上很贵的那种。
我烧香拜佛,在炉火中增增减减,
从骨头里唤醒铁,让预言改道,总想长出家谱里没有过的东西,
狼之道,狐之智,豹之胆,
吸引我
和我的朋友们,迷恋在畜牲的路上,
一不小心打个滚,
却变成了拉磨的驴。甚至丢了灯,甚至找不到回头路,
我不报案,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扭曲的风声里
我有灭掉自己的本领,却无法把碎裂的陶片还原成泥土。
时光秀
没有泥泞,没有岔道,
滴答滴答的钟声,拒绝体外的花山和人海。
齿轮兜着圈子,
刑场狭小,这也是最精密最辽阔的地方,
祖孙三代剑客,削铁如泥的表述,
提着分分秒秒,
提着古代,现在,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
时光轮回在大盘之外,
那些曲线的意义,看不见的杀气,
无非是把江山炒来炒去,
挂牌上市的历代王朝,带着羞愧的综合指数,
无非把天下的散户
扣牢在一根桩上,割肉待宰。
萤火虫
火柴削廋,但比闪电安全好用,
更瘦的是萤火虫,
低低的飞,从不用翅膀骚扰天空。
它很小,看上去很节制,
忽明忽暗,从灵魂里倒出一点点微光,
铺下一条亮闪闪的路。
这个活着的灯盏,
点一会,关一会,吃下了不少黑,
但到死都亮着,
小国寡民省出来的艺术,
让每个王朝的夜色,看上去并不显得失败。
大兴和尚
衣衫褴褛,挑水担粮种菜,
会采药,治病救人,这个会放牛的疯和尚,
用漫长的一生,
指向卑微,贫贱,与世无争。
无人跪拜,没有人知道他是活着的菩萨,
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我们身边
那些被忽略的,低看的,经常接受嘲讽的人。
和草木在一起,不给别人添麻烦,
活着的精妙,就在于
对着大山,半疯半醒,一个人手舞足蹈。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8-8-22 16:24,荐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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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钟磊|诗十首
纸命
据说:“一张白纸也在呼吸着人气”。
我有权理解它,
一直在靠近它,
在以诗行牵动全身,代替它参透一些秘密,
避开了兵荒马乱,在一个平面上安身立命,
似一张纸命,对自己回眸一瞥。
天枢志异
鬼怪们活像颠道人、丐仙、于去恶、蛰龙一样,
夹杂在一卷白纸中闹成一团,
似在闹鬼,闹成一个谜团,在让白时光白白溜走。
我像蒲松龄一样越来越无聊,
在地下室中做笔记,把鬼魂的样子记下来,
又急于在市井中脱手。
今天,它们又一瘸一拐地赶回来了,
好像是《聊斋志异》的未完成稿,包括我的诗,
并不拘泥于全身覆盖淤泥的惨相,
犹如鬼魂附身,欣然干起一件南辕北辙的事,
像颠道人、丐仙、于去恶、蛰龙一样竖眉毛, 瞪眼睛,
也不怕小人们背后捅刀子。
灵感课
他在不停地写诗,写成白头翁的样子,
矮过了疲惫的床,
在让灵魂偷窥黑暗的启示。
他翻了一下身,给夜色一个脊背,
黑暗却如此多维和单一,在数着天意的开合。
可是,他仍在做梦,
在让灵魂在床下嘀咕,把灵感交给分岔的二手发现,
劈开盲目的脑门,
仿佛是大脑的裁缝,在用转世的语言,
喂养着一粒浮尘。
顽石帖
此石,藏于泥沙和河水中,
做过楚河汉界,然而,尔等确实是马前卒,
说得不好听一点,是鼠辈,
是市井的过客,总是坐在塔中挖耳朵,玩水……
如今,顽石再来,立在大雁塔前,
在让再拜主义跪拜,
死去的僧侣和书生在圣教序中现身,
玄奘和褚遂良,在石匠的指缝中称兄道弟,
在顽石帖上藏起泥沙和河水,
又紧扣大雁塔的门环,把民国志士的脸换成钟馗的脸,
紧接着,又换成了十八罗汉的脸,
第一个,苏频陀尊者,第二个,跋陀罗尊者,
第三个,那迦犀尊者……
这人之血气,如同补天之象。
黑暗的灼烧
被烧成骨灰的一辈子,是秘密,
是黑色里的呼吸,
一阵黑,一阵白,在一缕烟火上赋形。
或许可以传递一种脉象,在说:“诗歌的白骨会成精吗?”
或许会吧,多少年了,
譬如权贵典当的江山:咸阳、长安、洛阳、汴梁、临安,
惊动了下面的比喻,却叫不醒一个人。
譬如我,叫不醒写诗的杜甫,
在草堂的一个犄角旮旯漏出土气,像虚构之国的火象,
属于小人间的秉赋,又返回黑暗的灼烧,
像灶火点亮的民谣,
在点数着,寿岁减损的秘密。
虚构一种会晤
在枫桥溪边渴饮水,水趋于无常。
几滴水在嘀咕着说:“曾记得朱熹、辛弃疾、陆游来过”。
我怎能忘记浮出水面的荷叶,几竿翠竹藏起的比喻,
在用溪水给我洗手、洗脸,
还把枫叶的红抹在我的脸蛋上,
像烙铁的火焰在责问我说:“为什么,你不是三人当中的一个?”
朱熹在挥斧格物,斧刃上溢出了盐,
辛弃疾在挑灯看剑,了却的心事却比灯火咸涩,
陆游在说:“错、错、错”。
这让我戴上一个王朝的假面具,在一盏灯上追忆往事,
像一个人在飞檐走壁,在小心蹑行,却不知道满地的青砖一块连着一块,
原来,我的口渴也是错的。
三品堂杂记
三品堂的牙齿,有些漏风,
像人民币虚构的人民,辨认不出我的面孔。
想哭,再把半生的余热散尽,
却不如北方的暖气,可以在铁的内部闹得死去活来,
可以在绝望中抓一把雪,
像偷走孝子的孝布,丢开软弱的善良。
而铁,又把我逼出了本事,
在让冷风吹白的两鬓,让道于积雪,
也让道于远道而来的机巧之物,隐吞下虚构之国的薄凉。
仿佛把我丢在了多情欲死的冰层中,
让暮年的皱褶散发出热气,
又把雪花攥在手心,直到攥到开花为止,
似乎是获得了凡人皆有一死的安慰,
且在二十四节气里蔓延开来。
坐化引
一进入秋天,天就凉了,
他在蹒跚而行,像墙角的蜘蛛网在风中抖了一下。
在凶险的边缘,可以认出是一个老僧,
刚好枯槁于黄昏,
刚刚在悲喜交集中练习过书法,
把毛笔的谶语当作灵魂的暗器,垂入毒药一般的历史,
或绕过一棵驼背的松树,
又爬上床,在自己的身体里打坐或嘀咕,
也允许秋水暴涨,且散发着墨香,却滴水不漏。
歧路志
我知道,我活丢了,
却蹲在墙角下抽烟,在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像两个石狮子的一个版本,
被蓬乱的头发遮住一张脸,不承认身体上有漏洞,
或一屁股坐下来,像一个被冤枉者,
足足在门槛上坐半天,在问:“我错在哪儿?”
我又耷拉下耳朵,在嗤之以鼻,
又呼哧了三次鼻孔,在用鼻涕打湿脚踝,
突然起身,在一条道上跑到黑,
就像是莽汉,在一条窄巷中左右摇晃着,
在一次次碰壁,在把两个人影贴上两个墙壁,
像在敲门,在把身体砸出凹坑。
心经
我试图走入无人之境,
在我的身体里捡骨头,
在说:“我在构建灵魂居所”。
另一个我在充当我的替身,
在翻弄着人生的底牌,在大摆筵席,在大赦天下,
似枯坐在一把空椅子上,略小于我的小神,
于是,我哭了。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8-8-21 16:18,荐稿编辑:刘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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