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卖茶叶蛋的老头
春天、夏天,在弄堂的口子上,风往南还是往北,都会穿过这个狭窄的堂口。那个卖茶叶蛋的老人,时间久了,就成了那个卖茶叶蛋的老头。
秋天、冬天,在屋檐下躲秋风、寒风。双手挽入袖管,一顶皮帽,一瓶寡淡的劣质老酒,还有他父亲留下的那杆铜旱烟锅子。
自从他在车床上弄丢了一只手掌,他的老婆就跟别人跑掉了。一年一年的风把他的话越刮越少,脸上的沟壑,死鱼般突兀的眼神,很容易让人想起冬天暮色里的一棵老松树。
他似乎总是在回避着些许苦难的内容。他不愿意告诉别人他年青时和父母的隔阂,短短一个月内父母在病床上呻吟的时光,他也不愿意告诉别人他那个痴呆的妺妺,时常毫无缘由的掀翻吃饭的桌子。
只是有一次,他拿着一张五十元的假钞,单手举过头顶,在淡薄的光线下看了又看,唇角偶有不易察觉的抽动,空洞的眼神里泪水仿佛早已消耗殆尽。
那次,他就着一个茶叶蛋一顿喝了三顿的酒,干瘪的抽泣还没有秋叶的嗦嗦声响。
他就那样倚靠在那张旧椅子上,对着他的妹妹说,还不如死了,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