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事情，和我们隔得太远，很多变得难以理解、难以置信。就说古埃及的金字塔吧，几千年来一直是个谜。按我们常理推断，那是一个科技还很不发达的年代，那样浩大又艰巨的工程是如何完成的呢？修建它又有什么目的？如此这般劳民伤财真的值得吗？然而，事实就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称得上是人类的杰作。同时也让我们对建造了这些金字塔的民族和时代心生敬畏！而《亡灵书》正是产生于那个时代、那个民族。
亡灵书，顾名思义，就是为亡灵写的书。容易让人联想到祭文。其实区别还是挺大。它属于宗教，但并不神秘，只是建立在一种朴素甚至也很现实的感情基础上。它不是生者对死者的悼念，而是生者在通向死亡之门前需要掌握的知识和技巧，就像一个孩子要出远门，而父母长者苦口婆心的叮嘱一样，也像出国前的外语学习班。在当时的人看来是必要的，也是关系重大的。因为他们相信人的死亡并不是彻底的消失、不存在，而只是暂时的离开，经过一系列的程序，还是要再生的。这有点像佛教里面的转世轮回。
既然死亡只是暂时的离开，去另一个世界如果完全没有准备，总让人心里不踏实。亡灵书就是要教活着的人如何应对死后的旅行，确保一路顺利过关，并能有好的结果。和阎罗王、阎罗殿景致差不多，古埃及人的观念里，人死后也要经过审判，以区别对待。审判的内容也无非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生前是否友善待人，另一方面是有没有对神不敬。为了这审判能顺利通过，应对的方法也有两种：一是赞美神，有意思的是这种赞美类似于人与人之间的恭维，说的无非也就是你的外貌如何如何，你的名声和知名度如何如何，你做事如何公正而人民如何爱戴你、感激你等等。二是澄清自己生前的为人处事，说自己没犯过这样那样的罪行，没做过这样那样的恶事。其中各种名为“符咒”，其实就是教人如何应答，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律师教自己的当事人如何说话对自己有利。
今天读起来，有的地方会让人觉得好笑，但仔细一想，还是有许多可爱之处。首先是这言之凿凿又信誓旦旦的一套言辞。人谁无过，大概人生来，或多或少都是要做一些错事的，但面对审判，人的自然反应就是否认自己做过错事，这就像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撒的谎一样，有时大人虽然心里清楚他说的是假话，却又觉得他带着几分纯真无邪。其次，从这些言辞中也可以了解当时社会的价值观和道德观，比如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我没有对人做什么错事，我没有使我的同伴贫穷，我没有在真理之殿做错什么，我学了错误的知识，但没有做坏事，没有成天过分地驱使工人为我劳动，我不奴役别人，我不剥夺孤儿的财物，我没做神所憎恨的事情，我没有在仆人的主人面前中伤他，我没有给别人带来痛苦，没有让人挨饿，没有让人哭泣，我没杀人，也没有使人杀人，我没有给任何人带来苦难，我没有减少神庙里的贡品……”其中不少涉及到世俗中的人和事，甚至还提及工人、仆人这样的底层民众。不管这些“没有”是否真的做到了（很有可能是做不到的，还是那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但至少表明当时社会的是非观，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也可能，正如我们中国的大哲人老子说的：“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亡灵书在当时也应该是很多人都用到的，不可能每个死者都那么纯洁，人性使然，大多数人必然做不到那一连串的“没有”。做不到而说做到了，而且是在死后的世界，面对神的审判，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难怪要先讨好地来一段世俗气十足的赞美！大概当时的社会风气也差不多吧？如此一来，还能再说他“天真无邪”吗？
看这些书面的东西，难免让人疑惑，那些听起来和颜悦色、慈善友爱的自我陈述，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表白，还是仅仅编排出来的一套说辞，来糊弄鬼神？
我们不知道金字塔是怎么建造起来的，用了多少人力物力，费了多少精力，这些都是我们难以计算的天文数字。但我们相信能够建造金字塔，确实很厉害，但能一本正经地写出虚无缥缈的《亡灵书》，不是更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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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18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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