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志峰,哈尔滨人,78年出生,一个瘦子。
本拟题为《如何把寂静擦出声响》,动笔时改了,仅从技术层面来读老国,我认为是跑偏了。已经大约三年没有写一个评,因为必须不吐不快,作品必须具备这个刺激能力。闲言少叙,直奔正题。
初识国志峰在传灯录诗歌论坛,因为论坛后来受到攻击,数据丢失,他的作品以新浪博客为据(http://blog.sina.com.cn/fengguo)。
老国的诗基本从寂静开始,这是他一贯的追求。如:《杯子》“放在窗台上/太久了/被遗弃的/草房”,《二十八楼》“一串气泡摇晃着/浮上来/薄薄的阳光/摊在琴谱上”,寂静如同他写诗的炉灶与前提。你常常会想到一个将手指竖到唇边的人,然后是“嘘!别出声”。在这个喧嚣的时代,诗歌是对尘世的反搏,对个体生命独立的捍卫,诗歌的态度必须从寂静中来。
真正进入寂静,所有丢失的东西才会浮现、放大甚至震颤到你的内心。你会恢复丢失已久的听觉:“麻雀的细碎/的叫声”(《 在废弃的铁路上》);你会重新找到内心和谐的音奏,去捕捉《美好的事》:“风吹着美好的/包装纸/它有着雅致的商标和/细腻的皱褶”;你会在物我交感中,体会到融忘的意趣:“或许它起飞之前,就已经进入睡眠/那么就一定是我,在它的影子下/一次次穿过,我同时模仿翅膀的声响/并一次次抬起头来”(《鸟》)。
那么然后呢?你才可能进入真相,生命的表象遮蔽的真。“水边那朵不漂亮的花/不是真的在开/万佛寺房顶的野草/不是真的在长/河水哗哗的/不是真的在流/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它不是真的在落”(《小童话》);你才有可能去关注一些在尘世看来和太慢和太费的东西:“一个孩子从我对面的/椅子滑下又爬上来”(《一切是那么美好》)。
然而老国要通过寂静讲述什么呢?要切开这一刀,似乎有点冒险。我首先看到的是,并未颠覆取向的愧疚:“害怕的是,二十几年后,拿尺子的父亲/在我的梦里夜夜醒来,带着/“吾儿骑马上宫阙”的神情/量一段灰烬年年长高”(《1978年》)。在他看来:“足以消化掉多余的悲悯,这一/有毒物质,擅长发酵”(《最后的蚊子》);“在阳光下闪亮,你越明亮/越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初雪》)。如果说其中有“齐物”的营养,搞理论的不会反对,“一切躯体皆可入内/一切灰烬皆可作肥/2005年的春天,我把一个/亲戚送走时,小菜在火葬场的/园子里,正凶猛地破土”(《火葬场迎来春天》)。在《这样多好》中,他要否定的东西更加彻底,通篇而下:“还孩子以幼小/去每块天空飞一个来回/把所有泥土都捏成玩具/就象青蛙,孩子理应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在将要长大时,还可以/再出生一次// 还妻子以清白/从没拉过我的手/也不会去拉别人的手/每天去河里洗干净的身子/临走把一朵花的眼睛按灭//还朋友以不相识/不侃诗,不喝酒,不落水/不需要过命的交情舍身打捞/不着青衫,不去长安/路过的地方都不记得//还自己以不存在/从来就不存在该有多美/没有哪块空气能落满尘土/爸爸妈妈不用半夜打开灯/像孤独的巡夜人/他们整天躺在炕上嗑瓜子/一直嗑到老去/一直嗑到泥土里”。
但他并非取消主义,在全方位的日日《平稳》中,他“真想哭上一场”,吐露出他渴望本我生存的强烈。也并未因此消极麻木,在《那个人》中,流露出对于陌生人的关切和一贯的“钥匙”意象反应,此外,车祸是他多次写到的场景,再如《阳光照在青草上》。他在《写鹰》中渴望鹰的着落。这些让我认为,他渴望确认自己的存在,这存在不是现世的某种符号,而是内心的趋向。但这些内心的东西需要在某一天着落成为现实,这些构成了他的矛盾,所以“你会不会觉得在叫一个不存在的人/你会不会觉得在叫一个刚刚还在现在突然就不存在的人”(《×××》)。
回忆同样是自我确认的关键。“怀念一些陈年的雨水”(《雨水》);重新奔跑,“我在奔跑中避开一株枯树/在河堤边调整路线/直到头顶冒出白汽”(《奔跑》)。在场,更多想抓住某种不经意的火苗,“左腿一软,突然抓住我的手/紧紧攥住,只有我能感觉到/一瞬间她对我左手的依赖/那么真切/那么重,那么重的”(《我们用右腿迈下一级台阶》)。
寂静之中擦出声响,有时你需要反向运动,就像火柴和擦皮,就像切割冰层的工人会唱着“啦啦啦啦啦……/你看我如水的容颜”(《采冰工人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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