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题材 大格局 须臾之间 驰宕千古风云于笔端
——熊亮长篇散文诗《长城》概说
潘志远
似乎已和长篇散文诗较上了劲,或者对长篇散文诗情有独钟。从《梅》《清明》《秦俑》《马头琴》《壁画书》《大峡谷》《圣山》《新疆》《黄河》,再到近期完成的《长城》,整整十篇,十全十美;就在我犹犹豫豫,迟迟疑疑,半为忙碌,半为还没有找到评论切入口之际,又爆出他的新计划,正在江西省作协上报长篇散文诗课题《编钟》,或许他已胸有成竹,或许他已下笔千言。正值小寒之时,我得以闲暇,不敢怠慢,赶紧热身,捉笔他的《长城》评论。
说实在话,长城是一个滥俗的话题,极易上手,又极难上手,是个让人畏避、敬而远之,或者干脆放弃不敢挑战的题材。不知熊亮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知难而进,或者确实有了自己的感悟,并且已到了“发常人之所未想、写常人之所未写”的地步:这样的担心一直在我心里萦绕,也深为他捏一把汗。当我一气读完他的这篇散文诗后,说不上特别佩服和惊异,但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总算有所交代,对得起他笔下的文字和已读到、正将读到的读者;剩下来就是我,如何写出对得起这篇文字、作者和读者的评论了。我想我难做到优秀、称职,能差强人意,也不枉我一番辛劳了。
专挑大题材,倘若不是好大喜功,无知无畏,初生牛犊,那便是艺高人胆大。仔细对照,熊亮不属于此列。他是一个很脚踏实地的人,除完成他的本质工作——职业媒体人的担当外,还办他的《江西散文诗》,经营他的公众号,还走南闯北完成一些专业性采访拍摄定期推出;他年近五十,当然不是初生牛犊;谓之博览群书,说不上多贴切,但绝不失当,自然不是无知无畏。说艺高人胆大,似乎也不不是。再想到他多部长篇散文诗大著,想到与他多次微信对话,顿时豁然。他是一个有大目标,立足于大题材,以长篇散文诗为志向、为生命的思者,绝不满足于生活中的小灵性、小感触,小打小闹,沾沾自喜;或有一些发表、获奖成绩,便自傲或自我满足的诗人。他总是极目远眺、纵展思维、激情澎湃,在大题材上耗费自己的才智、思想、情怀和精力,把自己累个臭死而获取快感的人。不矜于小,只博取大,似乎已成为他写作的理想、目标和节奏。摈弃无病呻吟的小我,已成为他自觉的选择,他前面一系列的尝试,已成为有力的佐证。但求大,又极容易扑空,堕入空洞,云里雾里,半天着不了地。好在他一次次成功化解,我一次次杞人忧天,先忧后喜,同时着地,皆大欢喜。专挑大题材,又能摈弃无病呻吟的小我,是我的第一个印象和概说。
着眼大格局,驰宕千古风云于笔端,该是我的第二个印象和概说了。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必有大格局。何为格局?格局既是心里空间,也是精神结构,还是生命容量,更是综合素养。而决定一个人、一篇作品格局大小的维度有境界、胸怀、眼界和思想。就熊亮《长城》而言,他写长城,不着眼于长城的一砖一石,也不着眼于长城的一时一地、一人一事,他摈弃小我,走进大我,偶尔进入忘我。他从嘉峪关写到山海关,从赵长城写到秦长城、明长城,从混沌伊始、鸿蒙初辟写到祝融与公工之争,写到女娲抟土造人,写到长城建造,写到围绕长城的历史纷争,时而跳出战争,写到战争间隙的和平之景;写到筑长城的蒙恬,守长城的征夫,写到古代民族英雄岳飞、袁督师、寿山将军,写到现代的吉鸿昌、高捷成、左权、张自忠、戴安澜,等等,驰宕千古风云于笔端。从胸怀的广度而言,他跳出“坑量”,步入“湖量”,正迈向“海量”。从眼界的宽度而言,他不是直角,只有四分之一的扇面,而是扩展成广角,直逼向全角,有着大方位和全方位的视野。从思想的深度而言,他突破表层、浅层,正掘入深层。一言以蔽之,在国内众多散文诗人中,熊亮已绝对算得上一个佼佼者。他登高临远,格局在大不在小,气魄在盛不在衰,下笔在雄不在雌。他像庄子笔下的庖丁,在完成一次次解牛的桑林之舞后,提刀而立,踌躇满志,以此形象遗世独立于我们的仰望。
前面我已说过,长城是一个滥俗的话题,也是一个滥俗的意象。非有敢于碰硬的志向和决心,绝对不敢涉及;非有能碰硬的本领,贸然涉及,必然碰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落人笑柄。然而就我大量涉猎有关长城的诗文,和对长城主题、意象、思想的开凿来看,熊亮称得上是一个成功者,不敢说有多成功、多创新,但不容小觑。他深化复升华,攫取到长城意象的新内涵。当他行文近半(第10节),经过铺垫、蓄势,情绪渐入高涨,和盘托出“城的梦需要从一块砖开始,砖的记忆,在泥土里,在北国的风雪里。城砖哦,你是行进的锋刃,你是固守的绝地,你呀,就是孤胆英雄,你呀,就是挑起壮丽河山的伟丈夫”。他不贬抑长城,把它看成暴政专制的产物,极尽鞭挞之能事;也不极尽歌颂,而是把握分寸,稍稍出新又恰到好处。并难抑亢奋之情,再泻心中块垒,于第12节直抒“你与大漠、荒原、黄河、长江为朋,你是孤独的尊者,你是寂寞的火焰。城,大于一切高山的城!这是华夏的家园。墙,绵延万里,推动华夏旭日如新!千年的毁坏与涅槃,一块残砖就是一册史书,一抹青苔见证的沧海桑田”,虽然还有点他人的影子和腔调,但已见出新的元素和胆识,吞吐的气慨在淋漓之中能泼你一身氤氲。至第21节“高大的城墙与关口,不是封闭,而是良性交流”,轻易超越了一般人对长城的论调。至第22节,卒章显志:“谁说你是固守的遗老?谁说你是锁国的铁链?不,你是华夏的脊梁你是炎黄的脊柱。长城哦,你是多元文化与中华文明交汇的前沿”,语气急切,语词毫无遮掩,让人想诟病,又不能诟病。接着,顺势一推“你是战争与和平的辩证,你是封闭与垄断的打破者,你是共享与和谐的捍卫者,你是历史与现实的浓缩和感召”,颇有不假思索或失语之处,深长思之又无不当。最后接轨时代快车“长城啊,你是中华图腾,你用万里雄风引领民族复兴的梦想”,满满正能量结束全篇。三次掘进,三次腾跃,回肠荡气,掷地有声。
通览全篇,就心里空间、精神结构、生命容量、综合素养来看,此散文诗大有可观之处。倘若苛责,譬如遣词是否精致,意象取舍是否准切,内容是否蔓而不枝,主题开凿是否牵强附会,还是有瑕疵的,但瑕不掩瑜。从散文诗的抒情性考量,能做到高亢、热烈、气吞,可情绪偶尔失控,流于直白而消散了含蓄蕴藉,也是应该避免和改造的。大处着眼,小处落笔,以小搏大,以小见大,如何做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作者还需要一番历练的功夫。好了,我就不赘述了,相信诗人已有洞察,且正在朝此方向进发。最后我期待他新立项的《编钟》早日问世,并有新的颖阔光泽照亮我们的案牍。
二0一九年元月六日于霞蔚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