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周刊》344期 探索诗歌荐稿 崔岩
1、黑眸|放鹤——观苏轼《放鹤亭记》有感
春夏之交,草木际天
秋冬雪月,千里一色
我的鹤,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
“无论身处何地,胸中,须得有只冲天的鹤才好”
于是,黄冠草屦,葛衣躬耕的我
不时,将胸中之鹤放飞
或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或舞于梅林,清远高渺
——纵然,尘世中,被白眼包围的我
活得,如一只小小的
灰褐的雀鸟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 2019-1-10 10:14,荐稿编辑: 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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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宝昌|诗三首
姥爷的园子
那些我熟识的
还有叫不出名字的
青蔬瓜果
挤在园子里
经姥爷侍弄,鲜嫩水灵
园子很大,没有边际
路旁,墙角,沟坡,水渠岸
凡他经过的地方
都要点下几粒种子
从田间归来
一路采摘,总无穷尽
艰辛的岁月
被姥爷打理地活色生香
邻家亲友的碗里
也时常装满他的辛劳
姥爷也曾点过我的脑门
种下火燎燎的痛
结一小粒紫葡萄儿
时至今日
还泛着酸甜的味道
寿材
爷爷那辈人
岁过五十就备好棺材
他们时常聚在一起
炫耀。谁的厚实,谁的材质珍贵
爷爷那口是枣树木的
桐油漆过
隔年再保养一次
粗糙的手掌反复抚摸
棺木黝光发亮
后来
政府推行火化
爷爷满含泪水,目睹
来世归宿被五个儿子拆解
又为瓜分而争执不下
长长短短的木板
横七竖八,散乱一地
那些年,在谎言中长大
乖,再忍忍
就有洋面馍馍了
“睡觉解饿”。母亲哈住我的泪眼
仿佛,雪白的馒头笼在气雾中
不哭
等过年,给你做新衣服
父亲抚我的头,洁白的云
棉花样,飘过天空
感冒了,姥姥用小勺煎只鸡蛋
一直认为那是药
感觉生病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菠菜汹涌至半人高
姥爷才肯动刀。白水煮过揉成菜团
老认为,抽足了茎杆才能吃
害怕长高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拒绝与小女孩捉迷藏
烂脚丫丫
天黑了,外面有狼
被窝再冷也不敢出声
灯光会招来蛇
煤油灯不能长时间亮
灯芯不能太长
掐灭灯花,好事一溜烟
钻到枕边
眼皮跳,用草叶压着
把一生的财气,都压住
看她们是大人,却那么小气
小气地把毛票捻出汗臭味
天下没有便宜的东西
掉一粒米,惹她们要杀要砍
肉在我碗里,鱼在我碗里
她们端着空碗,喊鲜
说味道,营养都在汤里
我爱吃的,她们统统不喜欢
我说这些爱撒谎的人
还住土房子,在暗黑里
覆一层层茅草,谎言一样青
谎言一样金黄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 2019-1-10 09:22,荐稿编辑: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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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灯木|诗九首
家常
血液被流水代替。呜咽的冷
早已用命剖解灵魂的署名
那高高的坟墓,能埋下
我多少根月亮的骨头
今夜我躺在这里
和死亡的湖面没什么区别
唯独诗歌站着,与你们聊家常
就像聊我得不到的那份爱那样
陶醉的幻觉
夕阳叫我默写故乡的爱情
容我俯瞰长山湖,把多余的静
默默写下。每一个字都有我陶醉的眼神
在黄昏的尽头驻足。好像风吹不走灯光
路面就不会怕黑。这么优美的镜头
我似乎在梦里见过,然而爱就像往事
夕阳再一次被白鹭叼光
仿佛尘世我一再错过
石头已经安静
一座山是空的,如果我的心也是空的
石头已经安静。灵魂里的摆渡者会将梦沉下
趁着黄昏,我还未离开远方的高崖
我就将自己身体里的风甩掉
吟唱雷声的少年,经历了多少空荡荡的家园
才在今天模拟两可的梦里,把雨季听清
重聚
一轮月亮有无虚假之身,让我赎回灵感
和倒影谈了场荒谬的恋爱。我就将孤独密封
炫耀泪水犹如炫耀这入骨的冬天
烟花分分合合,五颜六色的信封
寄出了远道而来的夜晚。随着春天
犹如雨季一样的花瓶,盘问我
梦境将至,我无法体会灯光
是如何野蛮驶入这座离别已久的城市
幻
站在影子面前,我不是一个人
我承认我还有替身。替我周旋
黄昏或者昏黄,都不是真正的自己
只有回到水中,我的心才是平静的
今夜我有一把吉他,失眠的月亮
一定能听懂我弹出的心跳声
草原的温柔
等风把我吹成绿色的生命
过滤或者吹拂,都不重要
如果云知道,草原的温柔
我愿意成为告别尘世的这一匹千里马
蒙古包里的人都是我的亲人
妈妈,我想流浪,远离城市的红绿灯
喝马奶酒,吃羊肉,让灵魂离天堂近些
冬天的时候,取火温暖,散去我对北方的愧疚
写诗,也只写草原的温柔
我的新娘会在这里诞生
我疼爱的孩子也会在这里寻求马匹的庇护
起义,草木皆是我的兄弟
当梧桐重新开始起义,落叶纷飞
陌生的一个秋天,试图侵吞我全部的心跳
是的,还有一场风的距离我就要跨过故乡
身体里的血液此刻是如此相像
夜色笼罩,空闲的湖水悠扬地坐着
你还在灌醉一次虚无的爱
否认我的表白,以及湿润的泪水
与森林里的亲属,背对着
阳光。当落日开始寻求光阴的缝隙
绿的梦,请不要阻止我喊它一声
起义,草木皆是我的兄弟
孤独症
已经零点。活着的一撇一捺
都写好了遗言。仿佛我虚度
接近一场身体的毁灭。只有花瓣
足够安静,教会我如何用倒影
完成分手。而新的玫瑰还会种出来
我是否愿意等待那一刹那
酒精的路面,再次麻醉我思念的神经
我有些忐忑,迈不开想你的瞬间
夜色是否会凋零,灯光是否会破碎
我爱,孤独拒绝我的另一面
沿着北戴河去寻找海子
这些年我写诗,其实是一直在写一个诗人
沿着北戴河去寻找海子。我的心寄存着
蓝天。白云。海鸥。那些能飞的一切
我都有理想。像乌托邦的归位
让春天还我一个背影。让风默默地站在黄昏中
让虚度的继续虚度。让充实的继续充实
这是没有岸边的绝望,这是没有倒退的船舶
把风还给浪花,春天的逆流享受着光明的灵魂
一路南下,到达永恒的梦境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 2019-1-9 00:47,荐稿编辑: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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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钟磊|诗九首
现实术语
都弄错了,
生活不是童话,也不是透明的玻璃灯泡,
只是奔跑在一根电线上的胡言乱语,
在一根电线杆上上蹿下跳,
像是落在一根电线上的一只乌鸦,从一张嘴巴中丢下一头野兽。
我知道,一些灰尘还在自以为是,
一些词汇还在描摹现实,
还在模仿大革命口气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也许会有传说从一则寓言中蹦出来,在一个冬至的前四天乱讲话,
活像一个领袖,活像世界的主人。
只有一个人拉上一扇门的门栓,
让灵魂黏在一个电灯泡上,再次想起乌鸦,
想起乌鸦的十个灰趾甲。
谢谢它们
是非很近,遮住一张脸。
谁也不想出手拿掉它们,它们被人剪裁过,
似乎等于我的脸。
就这样吧,是非的定律让人恐惧,
也让我犯忌,在摁住一顶礼帽,不让它被风吹凉,
免得丢掉人性的标准尺寸,
进入命运的手掌心,在说:“命运就是慷慨”。
我面对着黄昏又楞了一下神儿,
把它们扔在一个黑匣子里面抚摸,
又在用祖母留下的一把尺子,量一量人的冰凉形迹,
忽然看见,屋檐上的冰溜子窜起火苗,
在红色的瓦片上临渊而立。
宛如一场暴风雪,又吹凉了一顶东北的狗皮帽子,
或许有人真的相信,无人在一个昏暗的时辰出门,
我说:“谢谢它们”。
描述
一个老文痞在大呼小叫,
正在勾结另一个文痞殴打第三个人,
然后,两个人一起溜走。
第四个人像是一个强迫症,
在狂乱地盯视四周,偷走了一枚红月亮。
还有一个穿丧服的人,却躲在被窝里搂着胡子睡觉,
装作灵魂的物种,任由它从脸上走过去。
于是,我写下铭文:“历史已死,它不是动词”。
于是,我记录着如下羞耻,
并且攀上一个台灯的灯芯,在用孤独抵抗遗忘,
在一个玻璃灯罩上打乱所有人的影子,
把六个人的骨头堆成一堆荒谬。
我疯故我在
我克制住欲望,在练习自杀,
比动物勇敢,奔向乌托邦,又碰见诗。
突然,苏格拉底说:“你已经到头了”。
我抬起头来,面对着他,
满脸诧异,想起亚里士多德说的人就是政治动物,
感觉现实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知道属于身体的只是一个过客,属于灵魂的只是一个梦幻,
在毫不狂妄地接受生活,
在毫不踌躇地放弃生活,使得灵魂免于干扰,
在说:“活着,等于忍受”。
现在,我在2018年最后的日子里,依然在搂着死亡活着,
在显摆着自己的气派,
就像是一个吸血鬼,在把我的骨髓全部吸干,
且丢下一个词:死亡,等于疼痛。
卖呆
在新年第一天里,我一个人在卖呆,
看见有人替我过年,像一张大团结上的人民蜂拥而来,
在观看着金融市场变红的修辞。
我从人民广场中走出来,
又枯坐在人民广场的银行大楼门口,
目送着一辆辆运钞车,碾过过剩的积雪。
紧接着,城管们在抢夺国际大厦门前的圣诞树,
在说:“不许在十字路口打灯笼”。
对面的香格里拉大酒店门前,有几个喷泉在抄袭自然风水,
像白雪堆中最龌龊的部分,
在计算水的税收颗粒,还在放肆地过年,
又从议事大厅中走出来,在冒充无产阶级的叛徒。
可是,我还是坐在西安大路上的一把空椅子上发呆一小会儿,
宛若一部小说虚构的部分,
经过解放大路的变迁,见证了西安桥,
仿佛是祖母在逾越满洲国,又在让一个故事发生一次,
在辨认着民国,又涌入北平的街巷,
在北平的一张旧报纸上画一个作坊,
写下美甲美睫或回收黄金的招牌,
在说:“一个幽灵活在一个有思想的影子里,
又住进了许多建筑物的里面”。
如今,本我已归于他处
突然,想起人性的善恶参半,
我便丢下道德性,在说:“滚开,别挡着我的阳光”。
我可以在天空上自由飞行,
让灵魂长出翅膀,在自发光,
比紧缩的生活小一点儿,接近即将废弃的伊通河,
即将成为记忆大师的秘密。
可是,我知道我的活法正在空气的毛孔中腐烂,
正在用伊通河水洗濯我,
即将在临河街口的拐弯处消失,或者变成生活的一种容器,
在容纳生活的空白,在包藏一些空洞的词。
譬如:宇宙、信仰、物质论、天空的梯子、爱的待遇,
可以喋喋不休,可以繁衍成一首诗。
而我仍然不会歌唱,在一场感冒中议论一幅画,
在说:“张果老夜奔图上怎么多了一条狗?”
我想在遗传学上诠释,似乎是继承了传说的某种遗产,
又在彭祖述艺术馆中上演一次灵魂的潜伏,
在说:“天才无法自知,也无法搭起一架通往天空的梯子,
每攀登一级梯子,灵魂的羽毛都要脱落一次,
或许就是一小片光阴。”
隐喻的秘密
我是一个隐喻的影子,
就像是鸟儿是天空的影子,诗人是诗的影子。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儿隐私,
比隐者还少一点儿,少于被腐蚀掉的牙齿,借机透露出风声。
有些人还在揣测我的样子,
比擦洗一块纪念碑的抹布还要脏,又被丢进一个垃圾桶,
在说:“教训一次贩卖灵魂的人”。
我知道,一个影子总会遭遇一些风吹草动,
总会被吹得很干瘪,占卜不出什么吉凶,
和我的外号小臭虫有一点相似,像弗朗茨•卡夫卡是甲壳虫的前世。
突然,臭不要脸的一声叫喊又骂过来,
听上去,企图闯进我的脑袋,
看来,我必须把自己当成诱饵,戴上隐喻的镣铐返回诗,
让诗的意思小于诗,把诗关在黑暗中,
在黑夜中撰写阴郁的诗篇,
用前半夜的隐喻,挡住十八吨黑暗,
用后半夜的隐喻,叠起十八层光阴。
活在病痛中的术语或胡话
我是与孤独有染的人,
正在怀抱着孤独入眠,正在推荐一首诗,
正在让语言和音乐合二为一。
果然,我的呼吸声正在复述远方,比窄鼻孔小一点儿,
正在阅读天际线下的脸谱,
可能是京剧脸,也可能是越剧脸,正在模仿中国脸。
果然,在弹指一挥间我很像是李白,
拽住一个王朝的舌头,在吐露心迹,
让我也不可折腰,除非有两个虱子在一把空椅子上怀孕,
或者在另一场繁殖中长头发,长胡须,
荒诞了一张脸,让我犯下不该犯下的错误。
或者让我带着病痛活着,活在一场瘟疫中,
开始用一支铅笔涂鸦,却怎么也描摹不出一只失踪的知更鸟,
在一个囚笼中独处百年,
最后又和孤独打成一片。
繁华在心
嘿,我是诗的秘密。
可是,生活还在告诉我很多,
譬如和死亡较劲,和小人较劲还需要很长时间。
此时,势利眼们还在大摆宴席,
约我喝酒,我只有喝下一杯清茶,
洗一洗杂乱的内心,打理好众生相的说长道短,
在转身的时候,逼我说一声再见。
其实,不再相见最好,
秘密的诗歌还在繁华内心,还在勾勒着人生的半径和周长,
躺在下午三点的钟声里说:“我想回家”。
我仰卧在时光的斜坡上面,
缩小成阳光的一个小逗点,和一个失败大师一模一样,
虽然阳光有些偏西,可是我还在瞭望着弗朗茨•卡夫卡,
他还是伏在夜幕的弦窗上小睡。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 2019-1-9 13:02,荐稿编辑: 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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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鵎鵼|诗四首
我透明的面庞上,鸥鸟在飞
轮船在海面航行,向下川岛飞奔,
舷窗内,我看到我模糊虚化的脸,
廊括着一片茫茫海域(那面庞仿若圣境,
让我顿然化身美人:面庞白晰,眼睛乌黑,嘴唇红润),
天空中的汪洋,海中的云端,
海天极目处,帆影点点,近处,鸥鸟飞掠,
它们都在我的瞳仁内,浩远地蓝着
夜行列车飞驰,在旷野,
车灯影影绰绰,车窗内我的面庞浮现,让我迷醉又恐惧
我看见车窗外黄昏的山影,在我的鼻翼处逶迤,
初生之月,从我的眉心处,一晃而过
飞行云端之上,我看到我虚幻的脸,铺满了舷窗,
我看见滚滚黄沙,莽莽群峰,皓皓汪洋,茫茫雪原,
夕阳下炊烟袅袅的村庄,
依次经过我的唇沿
日落时分,海风猎猎,伫立双月湾山巅之上,
我看见旷远无际的海面,远空中浑圆的落日,
都匍匐在我纷乱的发绺下
我好辽阔无际,广袤无垠啊!
一次次,我震撼于那些浩大磅礴的事物,
受困于我透明的脸庞
仿佛只要我张开双臂,这广茫的山水天地,
就会被我拥入怀里
我穿着我的身体,在他们的身体里永居
晚高峰驾车回家,红绿灯路口,
车灯的长河流淌,纵横,
长河四岸,繁星闪烁的高楼摩肩接踵,
目眩神迷,车内静坐,与灯海中的一颗略作对视,
我的肉身突然隐遁,漫漶成无限的虚空……
这向晚时刻,天地有混沌的寂阔,此夕何夕?
谁能确认此刻我唯一准确的地址?
如果没有在另一个人的旷野,留下一个春天,我怎样才能定格我的姓名?
如果没有一套房屋等我晚归,我怎样才能确认我是谁?
如果没有喊另外两个人父亲和母亲,我要怎样确认我的前世和来处?
如果没有一次孕育,我要怎样才能确认我的今生和来世?
他们的身体,锁定我在这天地间精准的位置,
我的身体,也镌刻着他们情节茂密地点斑斓的名字
当我消失的时候,他们也不复存在,
当我还在这天地间,喜怒哀乐着,
他们的酸甜苦辣,也有着附丽
我常常不敢轻易说出一个词
多年来,我总不明白,我为什么常常会一语成谶,
很多时候,一旦说出或写下,
那些句子或词语,就会在某个时刻,
造访我,
所以我常常保持沉默,写字的时候,
我也尽量绕开那些不祥的句,或者词
我不敢轻易说出爱,或者不爱,
我害怕自己在后来某个不可预知的时刻,
成为背叛者
我不敢轻易说出对,或者不对,
我害怕在另一个瞬间,
后来那个我,否定以前那个我
我不敢轻易说出美,或者不美,
我害怕未来的某一天,
那更美的或更不美的,藐视我
我不敢轻易说出远,或者不远,因为我没有去过
离一个地点更远或者更近的地址
任何时候,我不敢自傲与自惭,因为
那些让我自惭与自傲的人,一定还没有与我相遇
所有这一切,只要我说出,就是一个个错,
一次次否定,
所以我常常一言不发
以保证自己在尽量多的时候
是一个正确的人
镜
我凝视着她,她也凝视着我
我望着她微笑,她也向着我微笑
我在头上别一枚玉色的蝴蝶,她也同时在头上别上一只
她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五官,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衣裙,
甚至她的发丝,
也不会比我少一根
我俩唯一不同的是,我有温热的面庞,
而她的指尖冰冷
我们同时向对方伸出手来,可她的手伸不出镜框,
我的手也伸不入镜中,
于是我总是不能触摸到她的身体,
她也不能抵达我的
我俩常常这样近在咫尺,面面相觑,
却又远隔着天涯,相互遥望
伫立镜前的一束黄玫瑰
也重复着
我们同样的遗憾悲伤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 2019-1-9 16:37,荐稿编辑: 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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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葆青|“霾”的神话
有些时候,走着走着
就被掉包了,譬如风
绕着季节跑,它的内核
也从铁蹄或马车的扬尘
变成另外一种悬浮物
它小得出奇,却无孔不入
掏空肺粘膜,钻入血管循环
最终和虚荣合谋,设局
羁绊那些善良的肌体
某个词语逐渐脱离本原
它诗意的左臂,被称作“雾”的前置语
最终演化为一枚帮凶,用来掩盖主谋
不停地送来修饰,制造一个个都会
从左拉小酒馆里的巴黎,到莫奈的伦敦
也从一百五十年前复活,直到
油彩吞噬了水墨江南
我才从大梦中醒来,想到
去找一块背负了蓝天的土地
不是那种“乐土”,只是没有被装饰
没有被美化的一块类似于原生湿地
那种可以栖息水鸟的脚趾
或者承托一枚心脏
可以自由自在呼吸
让脉动更有力,便是我想要的
不是都德的蓝色海岸那种
也许是被净化了的当下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 2019-1-9 10:48 ,荐稿编辑: 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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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雪落心灵|诗四首
那个扫落叶的女人
一直与秋天为敌的女人
在这段到学校的必经之路上,以扫帚为兵器
一直苦苦与自己,与凋零交锋
一双小儿女路过时,她更加卖力。她试图
拿汗水把西风淹死,把枯萎埋葬
把一路的春天,浇活
晚风
晚风以黑色的样子,在四合的夜色中位移
夜幕是晚风的夜行衣
一缕晚风,刚好刮过苍穹的那阵
零落的星斗
多像它黑色的身体上
生活残留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漏洞
晚归的人,晚归的人一抬头
会迎风落泪吗
四月与我
这刚开始的四月,春天还在四处
以自己的方式生生不息
阳光和明媚是安然宁静的
慢下来,光阴
在眼里种下一支玫瑰。一朵豌豆花,一树的油桐花……
春色以别无所求的样子
供养着我
我呵,有心无旁骛的幸福
白发
是犁,在岁月流逝的一面
翻出了深埋于头颅下的雪
在四季里累积制造出的冬天和它的萧瑟
岁月的另一面长出了慧眼
所谓白发,是慧眼里那一小朵红梅
在春天意外失血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9-1-8 15:10,荐稿编辑: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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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李虹辉|诗二首
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这旷世的孤独
让我拚命想从一首诗歌中逃出
幽州台轰然倒塌
子昂兄,时间结束了
你看这天空
鹰的翅膀瞬间收拢
雪地上的火车
我不吸烟。偶尔一个下午
会在窗前吸一支
庸常的时光里,需要发现
不可能出现的亊件
进入新年后的一月
是全新的日子
但去年的旧雪,尚未融化
我在看窗外的雪景
用两根手指,夹住一支烟
看见莫奈用油画
画出《雪地上的火车》
颜色灰蒙
我只是轻轻地
吸了一口烟
一列十九世纪的旧火车
驶过新年后的雪地,浓烟滚滚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9-1-6 21:34 ,荐稿编辑: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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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云飞扬丨诗四首
风雪引
彤云集,大雪似来
喘息
舟楫牵引流水,山岭
村庄向后溃败而逃
荒草卧地
想到九百年前
草料场,风雪庙
红缨喋血
人生悲凉,莫过如此
心生无限恨意
一念至此
天地如棺而合
人间无处可去
疾雨之夜
红日说出它第一声再见时
河流已失去它弯曲的隐喻
匆匆来归的车流
长久地迷失在雾气蒸腾的天空里
只有灯光画出的火焰,仍然是火焰
哦,这大气的宇宙
在九弦琴一样的鞭打中向人间奔腾
晨读者
晨光透过门窗,照在
写满笔记的书页上
带着腥味的
这种熟悉的味道,会让它
想起最初形态
湛蓝的海平面
微笑着不断上升的海藻
以及山峦
或许是在明媚的春日
“春服既成″,高大的树冠下
“童子六七人″,咏而归
(那时,他应该是童稚中的一人)
伐木继续丁丁
倒下去的一小部分,握在
茅屋里的少年手中
他用隔壁借来的微光
照亮了一个时代
阳光继续前移
手指摩沙着书页
它抖起鳞片
将沉迷其中的人
带入了悠远的深海
立冬书
余光散尽
落日不再于楼头
空寻箫笛
一生所期
如酒败于深巷、如书
败于蠹鱼
如竹败于枯黄
如墙头马上败于
斑驳的旧颜色
读过的《梁父吟》
早已不合时宜
唯听到惊雀
破开天空的声音
(发表于中国诗歌流派-论坛-探索诗歌,2019-1-7 12:41,荐稿编辑:崔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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