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遗产》
作者:涛声
父亲走了三十多年,他留下的这份遗产一直装在我的行囊。
它不是遗物——
不是那十几亩薄田,不是那三间四处漏风的泥巴房子,也不是老院子里的那五棵沙枣树。
年轻的父亲,当然不知道希波克拉底誓言。他只知道,他和母亲已连续夭折了四个孩子:我的大哥、二哥,我的大姐、二姐——他们还没有看清人间,还没有喊过一声妈、一声爸,就成了这个世界匆匆的过客。
他们或殁于黄疸、四六风,或误诊于庸医之手。
彼时父亲已没有退路。他发誓决不能再让死神夺走他的任何一个孩子。
好在他粗通文墨,从《赤脚医生培训教材》学起,三更灯火五更鸡,生生把一本《简易中医疗法》背得滚瓜烂熟……
车前子,蒲公英,三月茵陈,四月蒿……原来这不起眼的野草,竟是治病的良药!
从此,死神再也没有从母亲的怀里夺走过一个骨肉。
原来,死神也怕对手!
还有那张家大婶,李家二哥;无论是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只要有病人,父亲都有求必应,扔下饭碗,丟下锄头,拿起药箱就走。
……在父亲长眠不起的那天,一院子素不相识的男女老少长跪送别——他们都是父亲医好的病人。他们带回了父亲当年一再谢绝的诊金:三个馒头,半筐土豆,几个鸡蛋……
让我晒一晒父亲的这份遗产(它装在母亲亲手缝制的红布包袱里):《简易中医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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