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
整个冬天,我都攥紧了拳头
再刺骨的风也没让我松开
我的防备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白雪的蒙盖之下
那些偶尔窜出的黑,以及
呲牙的野兽或鬼。我不会
任由它们把我当成腹中之物
我要等到,春天气喘吁吁地
爬过南山,来到这里
把我的故乡装扮成一个花园
用雷声和雨点叫醒脚下的土地
我才会放下手中的石头
如果这些石头早已碎成沙土
我会将它们撒在一株桃花的根部
然后俯身躺下,看蚂蚁们
不停搬运食物和阳光,看桃花
也松开手,从枝头跳向低处
它们还会将我轻轻覆盖——
假如我沉沉睡去
不愿再次醒来
花还是要开的
也立春了,也过年了
气温却持续走低。门框上
没贴对联,屋子里更显得清冷
她这新寡之人,只适宜穿青
大妞二妞却是鲜艳
衣色如那盘满当当的糖果
小脸也灿烂得,像炕头上
那瓶开得正艳的映山红
这花命硬,冬天也打骨朵
折几枝扔水里,隔些日子
照样活成千娇百媚的模样
用不了三个月,南山上
它们的那些姐妹,又会
招展起来,又会红彤彤地
荡漾一片花海,翻开一个
浩大的春天
七九词
红灯笼与春联
一点儿也没褪色
偶尔还听得到几声鞭炮响
周围店铺大多开张了
唯有熟食店的小温州还没回来
小货车上新鲜海带已经上市
水淋淋地,润湿了干冷的早晨
太阳似乎又靠近了一些
可北国的春天,脚步迟缓
惯于迁延,把约定之事抛在脑后——
这河也没开啊,还紧紧抱着自己
它和我一样,惯于接受与等待
惯于沉默和近乎停滞的改变
我们都喜欢融化这个词
慢慢从心底洇开的声音
我还喜欢看到穷人们
脸上霜雪化尽的样子
可他们都等不及把九数完
就纷纷跨州越府
谋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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