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行（组诗）
文/四面来峰
父母心
今年的年休假
要去上海一趟
其实去上海
也没有什么大事
小孩在那漂了两年多
他妈要我去看看
实在不行的话
接他回县城
帽子
过安检时
女的拿一根棍子
边从下往上
再从下往上嗅我
边用陈述句说
把帽子拿掉
我往上移了移帽子
她立马改用祈使句
不行拿掉
我只好悻悻地
摘下了帽子
长一把年纪
头一次知道帽子
除了遮阳之外
还可以用来做坏事
其实不用这么早
到高铁站候车厅时
离检票进站
还有一个小时
我这个人就这样
从来都是等别人
很少让别人等自己
更何况是坐车
我所坐过的车
从来不会等我
老毛病
尽管几天前就开始张罗
带这带那
出门时还是落了物件
要不是夫人打电话追过来
我估计到了上海
才会发现
毛巾和内裤忘在了江西
爱美之心
离上车还有一段时间
得找个位子坐坐
空着的椅子很多
有一个美女身边没人
我不声不响坐了过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坏想法
只不过是发现了自己
爱美之心还在
有些小小的激动
速度
列车启动之后
发了一张照片告知
隔了十几分钟后
陆续有回复发来
车开动了吗
妈呀你以为是公共汽车呀
南昌西站都到了好不好
公开场合不宜读诗
坐稳当了后
我习惯地打开手机
想把还没有看完的
新世纪诗典第二季接着往下看
看着看着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在火车上
周围人员成分复杂
说不定还有瞧不起诗的人
于是赶紧退出微信读书
打开了今日头条
看起了社会新闻
一个看窗外的女人
她在4节车厢和5节车厢
之间的窗户边站着
脸朝窗外背向我的姿势
从上饶站站到了龙游站
丝毫没有过要转身的意思
我也坐在的位子上
一直看她
想知道她是在看风景
还是在看心情
我一直看她
想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在看她
想知道她会不会发现我在看她
我继续看她
像想干坏事的那种看她
看累了转几圈脖子接着看她
看呆了看看别处回过来还看她
我继续看她
看她能不能把背影换成正面
让我可以看到她的脸和脸上
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鼻子她的嘴
我继续看她
车过隧道的时候
她的上半身印在窗户的玻璃上
我看到了她一对精致的乳房
哦不是乳房
只是一对乳房的棱角
相遇未必相见
进站后
看见一个熟人
也在5号车厢前
排队上车
多年未见已显苍老衰败
想想自己何尝不是
竟然不忍前去相见
害怕相互感慨致伤
列车启动后
我也有过好几次
过去和只隔数排的他
打个招呼的想法
都因一开始没开始而作罢
列车到了虹桥站后
我们各自如一粒水掉了海里
瞬间不知
去了东西南北
更不知下次相遇
会是何时何地
距离
儿子老在电话里告诉我和他妈
说他租的房子离地铁站很近
走一段就能到家
今天实地体验了一下
虹桥站上2号线
8站到静安寺转7号线
10站到上大路4号口出站
往东沿着人行道步行
过两个红绿灯才到
微信运动里显示7000多步
和我每天骑电动车上班的
路程差不多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
很近的概念和小县城都不一样
地铁所见
面对面紧贴在一起
男的两只爪抱紧女的腰
女的两只爪抱紧男的臀
看样子年纪也不小
虹桥站上来是这样
过1站还是这样
过2站还是这样
过8站我下车时还这样
不带这样玩的
依我看80%的可能是情人
20%的可能是恋人
夫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只可惜我来上海有我的事
几分钟的八卦可以
其余的完全与我无关
外人
早上下楼散步
遇上两只宠物狗
隔着人工环岛湖对吠不止
两边主人拉也不走
我一时有些着急
顿生上前劝架的冲动
不过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想想这是上海
毕竟自己还是外人
一旦劝架劝不和
反倒让它们咬了几口
岂不自讨没趣
于是在一旁的石椅子上
坐了下来
等待它们最后的结果
犯错
早早出门
买一袋子菜回来
没带钥匙
只好按楼铃
接话的是一个上海口音的女人
心中有些疑惑
上得楼来
接着按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时候才发现
不是自己按错了房号
而是该去36栋结果去了35栋
余后的状况更加不妙
自己光顾着尴尬
竟然连个道歉都忘了说
就逃一般地离开了
登上海中心
上海不是海
上海哪里不是海
这几天被儿子领着
在上海的高楼大厦之间
鱼般游弋穿梭
有谁会知道我的加入
我的存在
除非
除非游到上海中心118层时
我敲开一片玻璃墙
靠近悬崖边
宣布我要跳楼
不，我要跳海
跳上海
跳大上海
游黄浦江
我不相信自己能游出
什么特别的感受
果不其然
除了人多还是人多
除了灯多还是灯多
拥挤攒动的江岸边
儿子之外
我找不到一张熟悉的脸
七彩斑斓的灯光中
我只认得以前电视里
见过的东方明珠
如果硬要我承认
什么最特别的话
那就是千年万载
悬浮空中的那轮明月
它比以前我所看到的
任何一年中秋的明月
要更圆更亮更让我想哭
参观龙美术馆
在龙美术馆
在马克.布拉德福特洛杉矶展区
在《密特拉》雕塑前
我脱口而出的一句
看不懂呀
引来身边一堆的瞳孔
对我聚光
我很快明白过来
这些人的惊讶不是我的看不懂
而是到底是何方神圣
怎么可以不分场合
随便就把看不懂的真实想法
在大众广庭之下
分享出来
月饼
打算这个中秋在上海过
我要儿子买几个月饼回去
压压时节
那天我们走在淮海路
儿子指着人行道上
好多条长龙说
知道那些人在干什么吗
我顺着其中一条慢慢打探
从龙尾一直打探到龙头
竟然是排队
来买一种光明邨月饼的
儿子买得起月饼
也不可能有排队的时间
我有排队的时间
也不可能有带凳子排队的心情
从此我们不再提买月饼的事
离开
头天晚上想好的台词
现在忘得精光
也不是真的忘得精光
是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
好好准备的一场话剧
硬是演成了哑剧
因为都不想对方看见
自己的眼泪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成了最好的演员
2019.10-2019.12
|
发表于 2019-12-29 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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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29 14:1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30 14: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