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来临前
文/离若
我用落叶做铜钱
向天空买下辽阔，苍茫，和成吨的铅
我要赶在大雪来临前
止住山河咆哮，草木纷落
止住喧嚣和浮世
给你送去冬被和棉鞋
像羊爱青草一样，去爱你
枯枝之上，一只乌鸦驮着天空缓慢飞
天空之下，一条河流抱住风声低低呜咽
――它们背负着大雪来临前的颤抖
像我，背负着对你针尖一样细细的爱
等雪
文/离若
和孩子去祭拜你
阴冷潮湿的林中，枯叶满地
泥是新泥。碑是新碑
名字也是刚刻上去不久
山还是多年前的样子，料峭中微微耸立
我们在墓前点烛，燃香，烧纸钱
默念祷告的话语
直到离开，鸟雀一直盘旋在头顶
阴郁的天空始终没有雪落下来
其实我们一直在等一场雪
等它擦去墓碑上的名字，这样下面睡着的
就不一定是你
等它雕刻高高的山峰
回头时，只见苍莽不见悲怆
等它铺白每一寸土地
我们就无从知晓，地底下哪里埋着枯叶
哪里埋着未竞的遗言
――等雪。等它给人间来一场冷抒情
凡是雪赞颂过的地方，再无不公与不济
哭过的人从此再不必哭
苦难的人从此都把雪当作庇护所
岁末贴
文/离若
终于可以打包归乡。
终于，可以把折叠的自己打开，舒展
并细数其中的河流与沼泽。
你弯曲的太久。
向苦难。向生活。向命运。
以至于直起腰来只看到苍茫的暮色。
以至于怀抱荆棘，误以为是失血的玫瑰。
去抱回一捆柴禾吧。即使冬天还在延续
瓦缝还漏着雨水。你该懂得
未尽的炭火里，总得再添新柴。
新年贴
文/离若
快过年了，和儿子约好年前一同返乡
相距一千多公里的三座城市
因为无法扯断的爱，因为归期
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
自从半年前，孩子父亲病逝
刚成年的孩子，一夜之间似乎深谙
死亡与亲情的全部奥义
他替我拦截了痛和悲伤
并用稚嫩的臂膀，为坍塌的家
重新搭建屋梁
人生已过半。时间只是俗物
我耗尽了玫瑰与江山，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如果有，也不过是――
日子朴素。亲人安暖
不过是用手心仅存的热望
写字，栽花，移木，做汤羹
并能日日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冬日
文/离若
两根梁柱之间，吊床荡出的涟漪
刚好容我看到对面楼顶上
年轻的妈妈怀抱婴儿，一边轻轻哼着儿歌
一边掏出满月般盈亮的乳房。
风，悄悄别过了脸
不动声色地掀开了《博尔赫斯诗选》第98页。
他看不见的世界，有人替他看见了。
――感动于神赐予的安宁时刻
下午三点的阳光，悄悄往母子身上挪了挪。
暮色
文/离若
暮色如鸦
它的缄默证明黄昏刚刚来过
金色的光线撤走了明亮的事物
鼎山如一口巨大的古钟
倒扣在地平线之上
风敲响的清音，在暮色中传至远方
空寂无人的林中，没有一支百合绊倒我
鸟兽也隐匿了踪迹
只有时间在此静静逗转
只有仓惶的落叶提示来路和归途
山下陆续升起的灯火
托举越来越孤傲的山峰
我从暮色中抽身，没有一种声音告诉我:
你带走了黄昏和寂静。
孤山
文/离若
冬月朗照。
夜幕下的鼎山铁青着脸，被黑暗削去一半
另一半，滚落悬崖
跟着一起滚下去的，是渐远的鸟鸣和松针。
此刻微风轻轻。此刻，
虫豸蛰伏，鸟兽也失去了踪迹。
寂静涂改着山中夜色。
我用一条江的距离和它相望，当我轻咳一声
黑暗中的山峰，微微为我耸容。
神眷顾的人间
文/离若
白花花的阳光洒满窗台，那么多。
玉兰捧出来的灯盏，那么亮。
庭院里蓬勃的香樟和梧桐，那么绿。
鸟儿的喉咙带有金属弹片。从不远处的树枝
弹跳到窗台上
它们叫醒的早晨，那么温暖，那么明亮。
书桌上的茶杯洁白如玉，刚有人续过茶水
随手翻阅林清玄的《人间有味是清欢》
光，正好打在扉页上。
一切都那么静。仿佛神悄悄来过，又走了
只留下寂静和欢喜―― |
发表于 2020-1-21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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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 14: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