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沉关切中读到技巧之外的真情
--评李南诗作《野草湾》
不知道当我们面对想表达的事物的时候心理状态是怎样的,不知道开始表达时要取其多还是要取其少,也不知道哪部分才是最需要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在着笔时,我们会面临不同的取舍不同的选择不同的走向不同的结果,直到最终一首诗的落定产生。很多的诗歌作品在一场际遇中得来,在这场际遇中触发了作者的表达机制。李南的这首《野草湾》,很早就读到过的,开始就留下久久不能消散的印象,出现多方位的心理反应,也不惮其是否粗糙简陋,就当是一说为快。
李南在这首诗中的走向抵近是低声部的,细小的,安静的,而又对生命的存在意识多么的敏感而深切。只有一次完全融入并且发生化学反应的际遇才会有这样恰到好处的呈现,让读者没有隔阂地进入到诗的精神层面和客观现实之中,作为读者身份严丝合缝地进行第二次抵达。而抵达的介质正是诗中微小细处的具象,感受到诗人眼见在场和情感在场,作为读者也能够清晰地捕捉到这个信息。诗中的关切即是诗人态度的起点,本诗中的野草湾,置身其中,作为诗人身份就有很多的触点被打开。
《野草湾》一诗在整体上几乎看不出雕琢的痕迹,如同是一位优秀诗人的本色书写。语词之中显现出作为主体的诗人立场,读出诗人的内心柔软,视弱小为心安的底线。由此可对比出另一种诗歌的言说方式,区别于宏大的、复沓的、高亢的、绵密的、魔幻的和机巧的等等方式,此处不以何种呈现面目作高下与否的表述,只是在一首具体的作品中发现某种面目的力量和可取之处。
“暮色来得多快 转眼间/看不清家的方向/蒿草盲目地跟在/稗草后边”,多么平实的语言,如同面对一个不太相关的对象或者自言自语。“蒿草盲目地跟在/稗草后面”,这里信息量大。一是可以想见蒿草和稗草的多,二是可以想见杂草的杂,三是可以想见荒草地的广阔。当然,其中“盲目”一词,道出诗人的情感色彩。是怎样的内心感受才会生出“盲目”一词呢?盲目是无目的地,无奈地,这各种各样的微小低处的小生命的盲目。“白天的神龛/只剩下 漆黑一片/点灯 闩门/换衣的妇女/她需要稍稍侧过身去”。诗人交出了神龛,这个物件在诗中太重要了,当然这必定也是诗人所见。神龛在夜间隐没,隐没的一定包含前节中所提到的杂草,神明和低处的生命在黑夜之中有所不见,于是,每个人都可以只看到自己的内心。诗人李南是女性身份,她写到了换衣的妇女,“她需要稍稍侧过身去”,即便是在荒草一片的野草湾的妇女,她的换衣动作被诗人置入诗中,也有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关切,她们保持着女性的尊严和羞怯。“我看见过正午的 野草湾/它喝天上的雨露/被远方的汽车/无限缩小”。诗人注意到的是雨露之于野草湾,而不是鸟雀不是劳作的人们之于野草湾,笔者读出自然天气左右野草湾命运的意味。被远方的汽车无限缩小,是汽车离开野草湾的委婉的说法,同时读出村庄偏远而小的意味。“野草湾 信任菩萨/是个苦命的/村庄 它从不说话/只在狂风刮过地面后/挣扎了一下”。这诗的最一节,读来也在心中被扎了一下。野草湾,不就是写野草湾的人吗?他们信命,苦命,在偏远的荒草遍地的地方。“挣扎”两个字,由于诗人的所见所感,同样也感受到诗人的挣扎。
由此可见,诗人在野草湾所见引起的心理状态是压抑而起伏的,怀有深深的怜惜,即便如此她要说的是少而不是多,她只是把最深的关切写出来,就有了一首读来令人心绪难平的《野草湾》。
附原诗:
野草湾
文/李南
暮色来得多快 转眼间
看不清家的方向
蒿草盲目地跟在
稗草后边
白天的神龛
只剩下 漆黑一片
点灯 闩门
换衣的妇女
她需要稍稍侧过身去
我看见过正午的 野草湾
它喝天上的雨露
被远方的汽车
无限缩小
野草湾 信任菩萨
是个苦命的
村庄 它从不说话
只在狂风刮过地面后
挣扎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