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树的关系之研究》
你可以理解成是风在围剿
树在风中挣扎
但树的挣扎是具有主动性的
或者说,树本身也在攻击风
你其实可以理解成:
树和风,是绝对的对立的事物
它们都在将对方的干涉
一轮轮地予以有力的回击
《天空中有我渴望的阴影》
天空中有我渴望的阴影
只是太阳移动的速度还不够快
几个小时后
它将面临黑夜的取代
如果在傍晚的时光中
我仍不能被庞大的阴影
所波及
那些挺拔于旷野的大楼
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水木杉》
一块一块的风,盘旋在半空
树木在他们一次次的清剿下
挣扎着,也历练着
他们各自独立,列队,但不抱团
在风中抖擞
确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成长
和信仰
他们次第扩散的伤痕从不外露
他们不像竹子,清贫,高贵
却总是展示给世人以击节的疼痛
《线切割》
线切割,是一种机器
用来切割金属
原理是用一种
特种的钨合金细线
来回地磨
在我的年青时代
我曾在宁波的一个机加车间里
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它要一天二十四小时
不停地磨
说磨,也是一种锯。
《悲伤》
悲伤,是一种物质
是人体内
浓缩的黑暗,颗粒状
的结晶。
痛风
久治不愈
《即景》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久别分居的恋人
旁若无人地拥在一起
透过落地玻璃窗
我看见那些
细小而隐秘的裂痕
存在于他们拥抱而形成的整体之中
《目击一条大鱼冲出水面》
大鱼冲出水面的一刹那
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时的我就坐在湖边
确切的说,是坐在位于浙江省诸暨市
安华镇汤江岩下面的一个水库边上
水库里当然有大鱼,这不奇怪
何况这个水库的面积还不算小
是他出水的声音惊动了端坐岸边的我
我的目光被本能的吸引
视线迅速锚定声源
但是从大鱼冲出水面
制造出声音
到声音传递到我的耳朵
再到耳内神经递质
将声波信号转换成电信号
传到我的大脑应激皮层
这需要一个过程
尽管这一过程
也是一瞬间就完成的
但是毫秒级的迟滞客观存在
因此,我想表达的是
当我看到一条大鱼凌空于
群山环绕的水面
我并没有把握认定这条大鱼
百分百的来自于我看到的水面
《现在的我们》
现在的我们,可以认为,黄河之水万里滔滔
也可以认为他的伟大与一泡尿液同类
可以认为,大雁塔具有久远的象征
或没有恒定的意义
可以认为屎尿屁都可以入诗
或者垃圾蛆虫可以享受赞美
现在的我们,可以让一匹马
反复的进入和退场
可以让乌鸦和喜鹊混合着色彩飞翔
现在的我们,擅长于各种手法,流派
娴熟地转换语义,拆解语句
构造意义的消解与呈现
但是更日常的事物仍然坚守自己的边界
譬如写到焰火,仍旧需要燃烧理想
处理闪电,仍要追加可疑的雷霆
和乌泱泱的云
还有风筝、草叶、露珠、机器
和烟囱,农业和工业时代的一切
林林总总
总之,现在的我们,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创作
享受着五四运动以来
历代诗人们对白话文的建设成果
并承受着他们造成的汉语内部的巨大断裂
《大河》
大河从来不累,但也没有一路奔腾
这有赖于地球引力的持续作用
今天我要赞美的大河
是不曾淹死过一匹马的大河
(当然也没有马匹沿岸奔跑)
是从来没有水漫河堤的大河
今天我要赞美的这条大河
既不驯服别人,也不想和任何事物
发生关系
闪电到它的上空就会失效
大雨和乌云也很少光临
它的河底没有可供想象的石头
只有淤泥和细砂
河岸当然也没有芦苇和水草
更不要提什么伟岸的峭壁
和盛开的花朵了
总之,我们想象中的大河
应该具备的素质:
它一项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