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语言之船载起情感的特别观照

冰雪客

                                                                 当语言之船载起情感的特别观照
                                                                          --评许敏诗作《麻雀》

      这是一首对生命个体状态浸入灵魂和血液的回响之诗。诗中给予麻雀个体和群体以无限深情的观照。对游走在边缘的，但又是庞大的生命存在，让它进入视野，走进内心的体察，光是睁大眼睛是不够的，得有一颗纯净和悲悯之心。麻雀这一现实场景中的活物，歌吟者自古以来没有慷慨到让它成为自身命运和理想的同道者，更多的时候让它代表尘世间的噪音、恶作剧者、胸无大志的存在等等。然而，在这首诗中，诗人对麻雀形象的树立，以己观鸟的观照，建立起其生发情理的合法性。由此引出，诗歌写作者的素材对象之宽广度有着极大的可能性，关键在于合适的视角和独特的发现，有时甚至是逆向的选择。
      当对麻雀“瑟缩的爱，略显拘束的亲密”表示恻隐时，一个情景画面浮现在你的脑海里，多么熟悉的麻雀生活图景。“瑟缩”，麻雀敏感而反应迅捷，它们对周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但归根到底是因为它们有太多的天敌，因此在广场的爱意也表现得充满飘忽。至于“略显拘束的亲密”，这简直是太准确传神，麻雀们彼此靠近，通常是你挪挪我挪挪动态地挨在一起。当想到这样的场景时，你止不住心生怜爱。
     诗中的“愿力”，即誓愿的力量，赋予麻雀以理想和决心，也表明诗人对麻雀的肯定，表达了对麻雀的情感观照，把麻雀这一形象从反面的词语中打捞上来。同时一开始设定出人性化的述说口吻，“愿力”一词在诗中仿若一枚铆钉，稳固着整首诗的气息基调。
     这个世界的冷清和冷漠显得如此的逼仄，麻雀的去处在哪里？是不是让你平添了许多的担心？在冰凌的大地，找不到温暖会不会自生自灭？飞去一座年久失修的教堂，是不是找到了唯一聊可栖身和抚慰的所在？这个“你”字，可以是在这一情境中的人们，即面对寒冷而空荡的冬天里的人，也需以群体的方式度过恶劣的生存之境，不致孤独无依。诗中另外三个“你”字，笔者认为都是指代诗人或者观照麻雀的每一个人。“你在蒙垢的窗玻璃/后面，突然感到内心的/不忍”，这里带进的感情强烈，首先是诗人内心的写照，是对麻雀活动剪影作出的体恤式反应。“你也曾充当过稻草人的角色”，这个你，难脱其身的人不在少数，驱赶麻雀的经历，真是太普遍了。相反，从这个情理看过去，曾经的驱赶也由我们自己提出迟到的质疑。“你略显忧伤/但也获得了平衡力”，为何“获得了平衡力”一说值得深究。略显忧伤是因为天气无常、时令不居、暑寒易位，而当终于到达极端的状态时，再也不会更糟糕时，也就停止了下坠，获得了平衡力。由后文的“灵魂趋于洁净”略可佐证。
     如果在酒林肉池中，在醉生梦死中，一个人所看到的麻雀命运，不足以引起深切的共鸣，不足以引起担心 ，更不足以激发低头看看这群渺小而庞大的存在。当注意到麻雀这个群体的生存境遇时，也是体察的开始，是为充当稻草人而愧疚的开始。站在诗人的同一立场，我们开始悯恸。
然而，诗人除了感情和体察，还需具备保持使用鲜活词语的能力，唯其如此才能到达诗艺的更高纬度。鲜活词语当然是相对的，“愿力”一词在宗教语境中不新鲜，但用在麻雀身上就新鲜；“半边脸喧哗，半边脸虚幻”，在描述麻雀的观感时新鲜；“瑟缩的爱，略显拘束的亲密”，这种用词新鲜；“大地的心，空空荡荡”，在这首诗的语境中新鲜。不一而足。


附原诗：
麻雀

文/许敏

带着广大的愿力在飞
飞得那么急促，惊恐
从一处低矮的树丛到另一处低矮的树丛
半边脸喧哗，半边脸虚幻
几乎无暇顾及黄昏落日的
巨大，庄严。
没有一处天堂肯收留它们
也没有一块碑石想过纪念它们
死了，除了骨头成灰
什么也没留下
一只，即是无数只
一生，亦是永生
有时，在斑驳的草地
在肮脏的沟渠边
在城市的一小块漏下阳光的空地上
它们嬉闹，争吵，亲着，搂着……
那种瑟缩的爱，略显拘束的
亲密，你在蒙垢的窗玻璃
后面，突然感到内心的
不忍。岁月天真无邪
你也曾充当过稻草人的角色
白日做梦，夜晚失眠
颠倒的生物钟里，几只麻雀，一闪而过
季节陷于变声期，有无限的辽远
和寂静。严寒将至
一阵大风，一场细雨，在庸常的生活里
迂回，律令不可抗拒
时光如此绝决，你略显忧伤
但也获得了平衡力
此时，公园里
湖水泛白，灵魂趋于洁净
一群麻雀，向一座年久失修的教堂飞去
大地的心，空空荡荡
你不想——独自度过寒冷的冬天

秋水岸

这首诗的文笔很棒，但过于灰暗的意境，不是文学应有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