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的力量是何时何处扣动扳机

冰雪客

                                                                   一首诗的力量是何时何处扣动扳机
                                                                         --评黍不语诗作《说死》

       这是一首叙事口语诗，叙述有关长寿奶奶对死亡态度的变化。看似平淡无奇，实则说到了生死问题的大事，诗人的复杂情绪都隐藏在叙述的背后。把最重的部分先提出来，说最后一句，“她跟我说起时已经不像这个世上的人”，独这一句，已让笔者心里震颤和不安。是什么让诗人觉得长寿奶奶不像这个世上的人呢？你也会如我一样，这个问题会萦绕着脑际。在笔者看来，人到高龄的孤独，人到高龄的心死，是看过许多死之后的坦然和麻木。这里不是没有悲喜，不是没有感情，不是没有悲悯，而是历经生离死别后对死亡最后的坦然，略等于哀莫大于心死。人生而在世，死是最大的问题，也是最攸关终极情感的问题。十年间，老人对死亡的态度发生着重大的变化，先是悲痛欲绝，再是也哭但只有怜悯，到了最后，对于同龄姐妹的死连该有的人情都没有了。爷爷在十年前就去世了，作为爷爷最亲近的老伴，她表现出来的悲痛、绝望、委屈消耗了长寿奶奶最后的感情。这主是真实的现实，我们日常里直面或远或近老人的悲喜，这首诗似乎是一个警示。
      关于死亡主题的诗歌，并不少见，追忆、悼亡、悲痛、超脱、言志、寄怀等等，都引人深入到死生问题的思考之中。而本诗由诗人不动声色的叙述，入情入理地看到一幕虽生犹死的残酷现实。“她告诉我们她们死了就像告诉我们她们回家吃饭了/一样”，要经历怎样的内心洗礼才能达到对死亡的看法如此平淡不惊呢？只能说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内心生无可恋的死亡。
      这首诗的笔法摒弃繁复的意象，没有高蹈的言说，直接描写事实的存在，让死这个主题升华到需要冷峻面对和思考上来。试想，一个对死表现出漠然的老人，在不长的余生里，还能表现出生活的热情吗？一个已经不像这个世上的老人还能有生活的热情吗？我们自然会想到这个问题，同样也会想到我们也会老去。一首诗的价值，在多面的触动中令读者有反刍、有获得、有刺痛都是成立的，正如这一首，感觉这样的言说在恰当的地方恰当时候扣动了扳机，对读者的命中一定会很高。
      诗人把一个主题放在纯叙述的场域之中，并没有给予多少干预，但在一种事实的陈述中，读者能体验到由于落差带来的震撼。显然，作为见证者，诗人对诗中所述的结果应该是迷惑的，甚至也是感到震惊，因为“她跟我说起时已经不像这个世上的人”，这种感觉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尤其可怖。太早的懂得，或许是失去一次更痛的机会。
      一首好诗，读下来产生的内心感受更有说服力，尤其是这种未施加明显技巧的作品。有的诗是你想到的，有的诗是你看到的，当然有些诗是看到和想到交织在一起的结晶体。认为本诗是一首好诗的理由，大体应该是技巧之外的力量，至少我被震惊到了，生死何其大，岂不痛哉。
      近几期说到一些平实叙述性的诗歌作品，并非有意作这样的安排，只是刚好发现这类作品犹似恰到好处的扣动扳机，能给到读者一个命中，谓之为达成。


附原诗：

说死

文/黍不语

十年前，她丈夫去世时
她每日每夜嚎哭
有人时她嚎给别人听
没人时她哭自己听。一声一声
细数磨难和委屈
后来有同龄人去世
她也仔细哭一阵，怜悯一阵
最近两年，村里仅剩的
几个同龄姐妹，相继往西
她开始不再哭，连一点
该有的人情
都看不出。只用平常的语调，告诉我们
在儿死了
娇儿死了
就埋在那里。喏。就那里
她用的是她们的乳名
她告诉我们她们死了就像告诉我们她们回家吃饭了
一样
她是我乡下的奶奶。有点
长寿的奶奶
她跟我说起时已经不像这个世上的人

冰雪客

谢谢审核通过

秋水岸

这首诗歌整体不错，确实会有这样的老人心理情况。但也要注意到：更多的老人，是对生死淡然看待，根本上还是有热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