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断肠人散文诗5章
夏日抒怀
身体在一天天老去，随之老去的
还有一片曾经丰收的麦地。
镰刀，锈了。割麦人的内心一片荒芜。至于犁铧
或者，那头兢兢业业的老黄牛，已撑不起父兄的梦。
远方不远。远方太远。
山雀子叼走的回忆，伤了多少人的心。夏夜里
一场不期而遇的雨，和着涕泪滂沱，将
将异乡的山水洗刷得干干净净。就在此刻
廉价的解放鞋，磨平多少不堪回首的过往。一壶老酒
救不了漂泊的伤。
走着走着，疼痛被抖落出来。远方的朝圣者，抵达
一颗种子孱弱的精神内核。
夕阳西下，英雄倒在鲜花盛开，灯红酒绿的路旁。永垂不朽的
只是一些衣食无忧的名字。
父亲说：大山的孩子是天边的太阳。
谁曾想，一支鲜红的唇膏轻易抹去了姐姐原始的故乡。
后悔么？女人的一生，从一个故乡到另一个故乡，从一个生母到另一个生母。梦想
将千万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抛弃在城市的荒郊野外。
现在，掌舵者心有余悸，或是在默默忏悔。他摆渡的人儿
消失在茫茫人海，杳无音讯。或者
被一些隐形的翅膀牵引，匆忙赶赴一场饥一顿，饱一顿的盛宴。
失踪了。叛逃了。越狱了。
多少灵魂成为故乡的A级通缉犯。将错就错，不肯回头。
即算变成一只没有人称的无脚鸟，也要空腹唱一首古老的山歌。有它们陪着
生活，不至一年又一年，嗷嗷待哺。
脚步，才不会迷路。
多希望，母亲没有死。那柔情四溢的呼喊，曾唤醒
多少倔强的游子，走向
一抹炊烟最后的皈依。
关于野花
我本意想对一朵野花，歌颂，在大雨倾盆之前。
至少在蜜蜂采蜜之前，用我波澜不惊的文字护它周全。或者
像一个孩子，守护一个不肯长大的秘密。
可是，旧山松竹老，归去，情断几人听。
雨打风吹请温柔些。花开花落不应属于远方的孩子。家园旧忆
洒在此去经年的路旁，也许
陪着一些人慢慢老去，或者死亡。也许
割开梦的伤口，痛不欲生。
还是避开忧伤，隐藏那些会飞的故乡。可雨
总以高傲的姿态穿过思念的源点，直达异乡生活的靶心。
多少自命不凡的拼命三郎，灵魂被一列列火车撕碎。我的诗歌里
他们与称兄道弟的蝼蚁有着殊途同归的忧伤。故
无需歌颂，亦无需名垂青史。只要有人为他们温一壶故乡的老酒，就可
轻松治愈一天的卑微，获得整个温馨的世界。
沉重与苦难，是每个人所翻越过的，关于往后余生
该来的来，该去的去。该生的生，该死的死。
多少颠沛流离的故事没有结尾。
只希望那些没有姓名的野花，在城市的公园里
被一款不知名的手机，留下一星半点
来过这世界的证据。
幕色向晚
独自一人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睁睁看着火红的晚霞快速消失在暮色苍茫之中。
接下来，我该看到一些温暖的事物，比如倦鸟归巢，牧笛催牛之类的。可是
除了高空中时不时发出尖声呼啸的飞机，只剩下，自己中年的心跳。
龙井街口，各种喇叭尽情呼叫，仿佛
要将异乡的日子，喊出幸福的味来。它的主人
除了抖音短视频聊以慰藉，并不担心
水果的保质期。
此刻，随便说点什么，总之，我现在无比沮丧。没有骨头的笔
已不能将异地他乡失去原色的姓和名，在族谱上永远铭刻。
我羡慕卖水果的都市异乡人，总能
在恶狠狠的眼神中，品出生活的甜蜜。
慕色越来越浓，浓到可以埋葬任何伤心往事。
有些事，藏不住的。
比如脚手架上仰望天空的堂弟，堂姐。
比如大爹饲养的那头不肯吃草的老黄牛。
比如绣色满身的镰刀。
街灯刺得眼睛疼痛无比。想起死去多年的母亲。
从没进过城的她，或许是一种幸运。
我早已厌倦无以为继的夜。
每当慕色向晚，我总是惶恐不安，仿佛要失去什么？
就像那些没有人称的候鸟，凄厉的叫着
在茫茫人海，挣扎着不知所踪。
三十多年来，虽早已知道
人出生即是死亡。却总想
让一些回忆永垂不朽。却总想留住
那些年田埂上渐行渐远的背影。
每当暮色向晚，总向一只忠诚于故土的柴犬，询问
苟活于世的缘由。向一朵孤芳自赏的野花，学习
默然幽香，任凭风吹雨打，不动声色。
野马迷路了
野马迷路了。
在此时此地，草原的春天与它无关。看
那骄傲的格桑花，在纵情嘲笑
一个自闭者最后的挣扎与哀歌。
野马，从一个风景秀丽的山谷走来，那里是它的故乡。可此刻
它告别丰草甘泉，告别衣食无忧，告别土生土长的家园，孤独的灵魂
在这个机关算尽，遍地刀锋的天地间，叩问生死，叩问梦想，叩问冥冥宿命中
最后生存的尊严。至少
可以让它在众神死亡的草原，找到
一抹脉脉柔情的皈依。
生来就要脱缰。只有脱缰，才是一匹真正的野马，顶着俗世的指责，也不管
明日的远方，能否给一个自由者善良的对待，温暖的关怀。
生来就要奔腾。越过大河，越过高山，越过荒漠，越过村庄田园，越过
一切可以越过的阻碍，把苍凉的日子咀嚼出鲜活的味道来。
为一匹谄媚引诱春天的母马，续命余生么？
野马，为野而生，为野而活。它不会
为谁停留，更不会唯唯诺诺的歌颂。
生死之间，向远方奔跑，才是最舒服的存在。即算
天边的落日不能为自己证明，夜空的星辰不能指引前进的方向。
就像安于现状者终究被自己所暗杀，
就像堕落者最后被堕落所治愈，或者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像风尘女子终究只属于风尘。
而野马，如夸父逐日，永不停息。
转身回望曾经的山谷，曾经的故乡，它已经回不去了。
唯有捡起自己的初心和影子，才不会
在广阔天地间，在膘肥体壮的马厩之马的冷嘲热讽中
放弃自由自在的信仰，迷失。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野马迷路了。
野马找到了心中向往的家园。
叫魂
杂草丛生的青石板路，那匹枣红马，已经走失了。
“神”一般的山楂树，拖着病体，在风中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梦里，燃一支记忆的火把，无数次
穿越故乡的黎明。
穿越泪水模糊的老屋。
穿越山歌里一句苍凉柔情的前世今生。
穿越跌跌撞撞的旧时光，波涛不止的新时代。
有谁知道，一朵野山菊的骨头里，藏着多少弱不禁风的往事。
魂，丢了，丢在一扇打不开的窗前，丢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身后。
心，碎了，夕阳西下的故乡，谁来安慰一只候鸟羁旅的余生。
是否，下一个春天来临，大地之子在远方复活。或者
在母亲的呼唤中随风而逝。
走失的马儿不会回来了。
山雀子拼命守护的呈堂证供，不过是千里家书的一行清泪。
坍圮的墙角，一地落花堆满父亲不堪一击的心事。
一切皆归于卑微的尘土？
一切都是虚幻么？
迷失在风中的蒲公英，何去何从？
故乡之外再无故乡。远方的背后还是远方。
远去的孩子，时光易老，流年善变。
一片瓦，从布满风尘的房顶落下，瞬间击碎牵挂人的心。
可否看见，炽热的烟锅一袋接一袋，抽不尽孤独与寂寞。
可否听见，一个苍凉的声音一遍连着一遍，在梦里执着：
小二娃，小二娃，快快回家来
三魂七魄快快回家来…… |
发表于 2020-9-10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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