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锡锋诗歌6首
1、这些移居城里的树木
移居城里，就该学会
和城里的车辆和行人打交道
说是打交道，其实只是
擦肩而过，或扬尘而去
曾经的麻雀进不了城
也就不可能，再在你的丫上
筑巢、安家
偶尔飞来鸽子
很快被喇叭的尖叫声，赶走
你好落魄
像极了我，落魄的中年
尽管修剪得像城里人打扮似的
你把根丢在山里
就像我，把双亲、兄弟姐妹
丢在破旧的村庄
2、村口的张望
来英娘半驼着背
靠一根拐杖，一拐一瘸的
仿佛担心把我晃倒
拄到我面前就停下，抬头
仿佛只有这仰视的姿势
才能记下我的全貌
然后笑呵呵的，朝我露出
一颗门牙
现在我开始怀疑，我已被
那颗门牙，记住
六招娘依旧习惯抬起她的
白内障，她说是听到我的
声音，才认出我的
然后拉着我的手，不断用
粗糙的手，抚摸我的手掌
仿佛要记下我的掌纹
仿佛开始怀疑，单靠声音
辨认，已经不可靠了
这是在村口碰到的，刻意
想记下我的两位老人
为了记住我，仿佛又各自
掌握了记忆的绝招
可仿佛又担心被我，发现
都想用“慈祥”的方式掩饰
但就在我离开之际，她们
很快就开始怀疑、担心
甚至自信不起来
在我就要离开的村口，都
怔怔地站着，都抬起头来
仿佛都突然明白，还是用
传统“张望”的方式，靠谱
3、每棵树都有飞翔的梦想
一棵树从种子开始
就有了飞翔的梦想
最初拱破石，挤出地皮
长出嫩嫩的绿芽
然后长出叶
叶子的姿势
就是飞翔的姿势
然后长成一片浓荫
浓荫的姿势
更像是展翅高飞
一只鸟把窝搭在树枝上
仿佛就是为了替一棵树
实现它的飞翔的梦想
4、由桥的生长想起
一座桥，朝对岸延伸
我把它当成，朝对岸生长
但它如何生长的，谁帮它
生长的，没谁留意过
就像面对一朵花
我们观赏它的鲜艳
但它如何由一粒种子开始
如何拱破石头、挤出泥土
如何长出一片绿，又长出
一片绿，然后在枝丫上又
如何痛苦地，挤出蓓蕾
就在它，慢慢打开蓓蕾时
又经受过多少风雨的摧残
当然一朵花的生长，谁也
阻止不了，就像这座桥的
生长，谁也阻止不了
只是长到对岸就静静卧着
匍匐的样子，像感恩
更像赎罪的样子，任车辆
碾过，行人踩过
俯下身子，还把风和时光
一次次背过对岸
桥向谁感恩，桥向谁赎罪
仿佛只有桥自己知道
穿桥而过的河水，头也不回
可桥才不理会呢，仍然以
路的方式，向远方生长
5、吸烟，就是和自己和解
劝他戒烟
却怎么劝告，都戒不了
我还搬出了医学专家
“吸烟危害生命”的忠告
可就是我行我素
表面认错，烟却照抽不误
仿佛不吸烟，还有比
“危害生命”更危险的事情
那天无意又碰见他抽烟
逍遥自在的神仙样
一向紧锁的双眉居然解开了
他吐着烟圈，全身
轻松自在，仿佛在和谁聊天
只是那个聊天的人
从不露脸，或许就躲在
乌烟瘴气的烟圈背后
但我能猜出，一定是他的敌人
他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
烟熏味，也跟着出来
只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可他轻松、若无其事的样子
仿佛终于和那个人和解如初
那个人是谁，我一脸茫然
或许是另一个他自己
躲着我，被他悄悄带了出来
6、充满神性的城市
城里的那些喇叭声
和不规则的哐当哐当的声音
和寺庙里的木鱼声，一样轻
穿城而过的河流，和香炉里
升上天堂的香烟，一样燎袅
只不过它们，不是升上天堂
只是升上，人间的远方
楼顶上看到的那些，行走在
十字路口的人群，就像爬在
十字架上的蚁群
就是在街上碰到他们，也是
一脸、蚂蚁的慈悲
披铁壳袈裟的小车彬彬有礼
礼让行人，缓缓驶入城区
就像缓缓驶向神性的道场
风，又多么赋有神性
仿佛在打扫旧俗，或旧时光
月亮，又多么赋有禅性
被月亮点亮的城市，顿时
金碧辉煌，被星光牵引的
人群，仿佛都走在天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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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7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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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8 07:32
发表于 2020-11-18 13: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