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仙
屋外大雪
用颜色在低温处
支撑六片白羽。鹅黄的钵
微倾着，吐露隐秘的私语
于深夜从高处飘落
翠绿褶裥裙，在网膜底层
铺排，关于春的记忆
似有十里之外山溪的水声
于青花瓷飘出
此刻的静，如结冰的湖面
细小卵石，早已学会审时度势
心事，渐渐弥漫各个角落
那些忽明忽暗的烛光
在钵音的拨挑中
幻化成明亮圆满的光晕
2、腊梅
不嫌弃每一束虚弱的光
一束束地捡拾
于黑夜，在乌云的注视下
捆扎，纳入怀里
把每一滴深夜滑落的寒露
捧在手心里
倾听它所有薄凉的故事
年轮旋转，向心力
缓缓地将岁月里的冷暖
孕育成蜜蜡般的花朵
俏立凛冽寒风之中，笑靥温润
如置软香于暗室，细腻肌理丝丝缠绕
天地大祭
我心忧虑
行走在孤寂旷野
萧瑟落寞
那点点明黄，宛如凝固
在空中，温暖的涟漪
弱于艳丽的桃花整整一个季节
高处静修雪莲
却通过的素白雪花，与你保持
关于凡尘俗世，清浅的默契
3、风信子
没有你的消息
焦虑，在心的内壁上
一次次撞击，反弹
衍生出，无数思念的气息
爆裂，以花开的方式
丝丝气息，如风一般
散播在空中
你听，飘落阳台的这一抹香
是初夏六月的夜晚里
面对流星，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你听，蜷缩墙角的那一抹香
是你凋零于深秋的露水后
埋下，忧愁的根须
一片雪花，孕育一抹香
早春，当你踏青远行
那些爆裂而出的一抹抹香
却无法挽留你
4、印象·莱芜（草稿）
目极之处悬浮云层
光，刺出不规则的窟窿
倾泻在山坡、河流、树梢之上
明亮思绪，扑面而来
周遭，灰蒙蒙地逼近
雪野湖畔芦苇花，仿佛梦中
黑暗里繁星般的飞絮
双臂环抱，汶水在胸中荡漾
那些泛着光的绿叶，抵住目光里的晶莹
闪烁出，一段段蜿蜒的思念
记忆，漫过岸堤缓缓四散流淌
田野、树林、荒地、山丘、房屋、电线杆
在明亮与灰蒙交替之间，呈现出
浓郁的色彩，一阵微风
吹出一段空白，奔跑的羊角辫
在笑声里，跃出画面
5、重阳
站在高处
瀑布如“九”的一撇
从体内倾泻而下
白色晶莹在阳光里
映照微渺七彩
黑色，询问退场剧目的安排
在跌落加速度中
减法算式蕴含着“一”的隐喻
6、你知道个锤子
“它，就是一个锤子！”
钉子锐利细长的声音
划破空气
沉重的东西，不应答
不解释
所有光滑的表面
忐忑之中淤积着寒意
钉子的骄傲
如同它自身的尖锐般刺耳
断续敲打中
骄傲，渐渐潜入深处
顶帽完整地
融入一个光滑的表面
7、我们一起去采风
什么都不带，只带上你
带上一颗通透的心
在峡谷里
在悬崖边
在江河尽头的原野上
我们一起
走进空旷的内部
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它
我们，只要风
轻轻拂过我们的面颊
8、绚烂
弥漫中，气息渐浓
灯光潮湿，窗帘摇曳
渴求，黑眼眶里烈火般燃亮
屋外的风雪，模糊了
整个世界的边界
伸出手，捅破透明的屏障
另一个世界，混沌一团水汽
炽热中，鱼，吞噬时间
吐出七色气泡
翻滚，缠绕
膨胀中爆裂，而后坠入
黑暗的最深处，重新聚合
飞升至苍穹的顶部
如礼花般炸响
彩色羽毛四散飘落
宇宙绚烂
一对透明的鸟
沉寂中重生
融入遥远的苍茫之中
9、告别
脸上酒膘
如旧墙的苔藓，标记
某些生命里的黯然
杂乱胡须，荒废在墙根处
许久无人清理的垃圾堆
高高凸起
他要走了，远行的告别词
如同今宵烈酒的浓度
等待一根火柴，点燃内心的枯叶
让火焰，沿着脉络燃烧
烧透任督二脉
烧透所有的神经末梢
他左心室的阿房宫
毁于他右手的西楚霸王
虞姬迟暮，江东
早已树起“降”的大旗
怕疼，《好汉饶命》
便只能印在文化衫上
酒过三巡，这边风景独好
10、透明寒意
心慌慌
这与月光有何关系呢？！
冬夜，修长的身躯
注定遮蔽你，奔跑的影子
内心设定的路线
在夜色里变换
或许只是悠长弧线中
趋近于某个痛点的瞬间
呼喊的声音
无法刺穿天空的曲面
你低下头，迎接远方的寒风
从颈脖的缝隙处，灌通
你的脊梁，而在挺立之后
重温，关于冰的
透明寒意
11、温情酒吧
墙上写的那些彩色话语
仿佛奶油冰激凌
无法在酷暑下午的阳光里成立
温情如奶油味，四散弥漫
昏暗的光线
与其认为这是营造一种暧昧
不如想象成，某些事物
处于失语的状态，妖魅的酒
可以钓出流光溢彩的语言
却无法疏导
那如旷野般真实的粗砺
空气在麻醉中
迟滞流淌的音符
搅拌成粘稠酸甜的罗宋汤
而开胃之后的埋伏
在梦中，却时常被饿醒
12、嬗变
于某事件发酵里
不知属于生还是属于死
——渐渐沉醉
黑暗洞穴没有四季
安静表象，如同一块帆布
遮住所有的喧嚣，而在
时空裂纹里，一粒粒醇厚
从封泥据守的坛口，缓缓渗出
洞外，布满漂浮的星子
在幽深宇宙中，互相传递
默契的目光，可你是否知道
那划破天际的嬗变
也一直在酝酿？！
13、不再挽留
当流星如鸟鸣般划过
便知道，挽留你
尤如汲水鱼篓
注定得到另一种来临
无法言明的秘密
或许暗藏在鱼腹的深处
那些没有源头的心绪
散落成千言万语，化作鱼鳞
你的气息，弥散于浅浅的水里
蜿蜒中，清澈澄明
只是当我掬起一捧时
还尚未体验你的寒意彻骨
而你早已低头远去
14、空
深夜，放声歌唱
把自己放在旋律之上
用音调，在漆黑中
割开一个缺口
那些忧伤是圆形飞去来器
四壁的碰撞中击打着
无处藏匿的压力
不溶于杯中水
不立于空气
不能行走躲闪
像一个标靶
任凭声波携带歌词的钢鞭
鞭挞，血，无色无味
溶于杯中水
消散于空气
四处弥漫
心，如窗外子夜的大街
15、不可说
眉宇间划过一闪念
世间的沧海
便往前挪了一步
最高处，陡然矮了几分
九天揽月，五洋捉鳖
翻云覆手之间
又何须在乎这落魄的人间？
执念，妄念
内心的鼓点忐忑不安
又如何遥望
你那安然的眉眼？
言语如风
风依然还是风
你若一开口便坠落无底深渊
衣玦飘飞，如梦如幻
16、野兔祭
蹬鹰的辉煌
从此，在民间传唱
所谓三窟，也许只是
以讹传讹的夸张
……动
也无法逃脱捕杀的命运
窝边草的箴言
那是奢血者转移话题的花招
倘若，一头撞死在树下
是否对双方也算是一种圆满呢？
一个安静善感的女子
却用诗意的手法，烹饪
一场五味杂陈的金黄葬礼
17、腊八节
祭祀、成道
在一碗粥中相遇、融合
童谣编辑基因
纵然在时间裂隙中变异
那些素白的事物
用规整的六角
如套筒扳手，定期修复
偏离的轨迹。四月
绿色呼吸循风，落入鸟鸣
北方密林中
一只母虎，携三只幼虎
消失在白茫茫的雪海之中
18、满身窟窿的人
面对虚拟的墙壁
审视，回忆中的自己
如被盗的佛窟
空留利刃切割的痕迹
残余香灰在尘埃里
奋力掀起时间的表皮
影像模糊，不仅是泪水所致
遥远的背影中
总是有些陌生的行人闯入
血干涸成褐色道路
光束穿过窟窿
沿路走来那些没有面孔的佛像
19、只差那一步
铁青色，于某个夜间
驻入黎明的眼睛
内心的密林迷乱，雪原静谧
鹿角，挂着咚咚心跳
枝头残雪，偶落
惊起，双眸里湖面的涟漪
春光，还在翻越山脊线
蹄音却渐渐淹至胸口
他们就隔着一条河
我，只差那一步
20、你想啥呢？
“哦，啥也没想……”
手摩挲着茶杯的余温
轻叹一口气
拈起微凉的毛笔
沾染黑色情绪
在一片柔软的空白里
填满工整的规矩
一点
一撇
一捺
把所有尺牍之外的想象
逐个转换成
大雪中黑色金属般的平静
屋外小寒的阳光
仿佛感冒的少女走进来
青花瓷瓶插着腊梅
宛如这片微寒空间里的糖衣片
缓解某种阻塞的不适
为此，你或许需要一声如雷般的喷嚏
豁然开通，这些年来积攒的淤积
21、苍老记忆
深陷于空旷雪野
一颗孤独的树
应答着四面八方涌来的诘问
内心的漩涡用切线来逃避
可最后，还是龟缩于一个黑点
那一团灰蒙蒙的思绪
在离心力的边界
迈入，敞亮的国度
树冠之顶
遥望这发生的一切
火柴头般的黑点，在内心
峭壁之上，反复跌落与爬起
某个瞬间被点燃，微光里
记忆的深渊，四壁折射出七彩光芒
最黯淡的灰色握在手中
抛出去吧？！
记忆在重力加速度里
摩擦成一团无法熄灭的烈火
22、一个秃头的自白
我在暗处，常常
借助它，去分辨一些
没有是非的事物
而它，却很不适应
我的存在，与其说我
夺了它的光辉，不如说是我
干扰了它粗暴的统治
就其本源来说，还是我
赋予它统治的合法性
——我知道其中的奥秘
“明摆着”的标签，与光
成为对手，结为兄弟
油腻，保养着连续光滑的曲面
只是幼女的小手掌，偶尔
摩挲曲面时，那些不眠的夜里
就会响起咚咚响的鼓声
23、侧脸自拍及其他
总是侧着脸
轮廓清晰，隐含欲说还休的
潜台词
可以正面明示
但匹诺曹的鼻子将变短
波浪，凝固中锈蚀
人生的弹性，卡顿在
澎湃的，第三粒衬衣纽扣
于是，口罩如涨潮般
遮蔽起伏的独白
而斜睨的目光之上
柳眉扛起一片光滑的象牙白
光泽如瓷，却无法普惠
微冷月光投下的
——灰霾
24、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向右随手一拨
转头向左，眉宇间的暗河
奔向窗外的郁郁葱葱
树上每一片绿叶
似乎都认识
但却无法说出，它们如何面对
遇到的风、遇到的雨
亦如那偶尔传来的鸟鸣
也无法得知，它是在全民K歌
还是在孤独地哀鸣
书页里，这些安静的文字
在每日和它们交往之中
相知相守几十年
当它们以某种群体的形式，呈现
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25、陌生
黑暗中，似乎整个世界
注满虚空，腹内青蛇
偶尔，吐出信子
昂首仅仅是一种噬咬姿势
白昼的阴影，爬入梦中
往深处蜿蜒着，鳞片无声地
在锦被里，探寻逃生出口
任何风吹草动
都可能是潜在的指示灯
鼾声如雷，是焦虑的叹息吗？
回望蜕皮，如旧日的灵魂摊开一般
26、原色
光束穿透云层
沿着炊烟的阶梯落下
那些粗砺的颗粒
在油画布上沉淀生活的底色
远处清晰，展厅里的声响
如风一般走过
金黄麦田被一片绿野包围
红衣少女在通往天际的路上奔跑
利刃，剔除调色板的旧颜料
从骨头里，刮出红黄青
27、为什么一下子就没了呢？
事情总是这样
当第一场雪来临时
再也没有人，惦念它的存在
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风缓行，在心头钝刀一般划过
出窍的孔洞，飞出善于遗忘的记忆
浔阳江头的荻草，枯成内心沙丘
那些炊烟，瞬间荒朽成不能弹拨的琴弦
那些逝去，仿佛此刻冬雨中的枫树
28、瑜伽
表面之下，潜藏
无数向外奔涌的暗流
时间里的万千姿态，于虚空之处
设想某种属于自己的唯一
裂隙往往在内部发生
光洁的外部，只是一种假象
最终，雕刻的线条
或曲或直，取决于风的烈度和方向
29、哪个山上的老虎不吃人？
“我不吃人的……”
沙弥，带着疑惑趟过河
踌躇间，风如袖口脱节的线头
拉扯出探究思绪，又附带别样的恐惧
停顿片刻，拉扯反复中
猫与虎，交换彼此的位置
怯意，如鹿般迈出一小步
一座石拱桥，迎了上来
30、情场
就像那首情歌里的名字
她，站在你心尖之上
跟着你，四处飘荡
在湖边，安静地等待整个下午
往夕阳里打一个水漂
然后，遁入幽深的密林
她说：“我要做一尾安静的鱼……”
你的周身，向后退出一片空白
慢慢陷落之中
乌黑长发如纠缠的水草捆住你
她，在你身边游来游去
31、虚度的双面
偶然间，盛夏走入深秋
冬雨却提前进入述说的环节
低沉的声线，缠绕着偶然
如电磁振荡般与黑夜反复交换
上一刻思酌着如何倾泻阳光
下一秒却被一场雪崩掩埋
时常说着话，旋律便迈了两个台阶
而深夜梦魇掐死所有发声的咽喉
那些偶然间迸发的寂然里
镜像般的迷宫，虚度的双面
向着对方摸索
向着彼此，设置陷阱
32、血色画面
那朵云如我眼中的
一滴咸水，含而不落
甲壳虫，列队相向而行
两边的草也不拦着
沸腾里蒸发此刻的幻象
我是唯一被烫伤之人
尘世的薄凉挤在一张纸里
那滴咸水把冗长的句子
标注成，一朵即逝的浪花
仿佛是潮汐带给沙漠的礼物
当你濒临死亡的边缘
仙人掌，递出血色的画面
33、阳台与花园
1
站在前面，安抚咚咚的心跳
过渡，总是明亮的
而秘密却不能轻易示人
那些摊开的事物都是幌子
隔着一层纱，就是隔着一个世界
从外面看，想到的大多是自己
内心的起伏，只能在月光下
倾听，浇花时窸窸窣窣的声响
2
轻掩一笑间，微微前倾
一阵阵暖风吹来
落下的蒲公英，如你所愿般释然
园子里的树，不纠结如何参天
摇椅轻晃，光影的栅栏里
草坪，原地跳跃
晨光，刺穿夜色
一粒鸟鸣声，慢慢渗入花丛
34、妖精·戒
他喜欢各种各样的妖精
就像八戒一样
可是九齿钉钯总也拢不住
那些腰身纤细的妖精们
宽大的心胸
时常忘却媚眼背后
唐僧鲜嫩的肉体
猴子，不善说软话
喜欢在她们的肚子里瞎折腾
沙和尚、白龙马
不能改变事实的围观
犹如追寻过程中
一种似有似无的标注
35、没有冬天的地方
风起，弓着身
伸出手臂，向着自身的空缺
疯狂地传递获取的渴望
风落，如同一座佛像
低着眉，独守自我的边缘
安于无形囚笼
依山，看云，听鸟鸣
这里，没有冬天
——只有风起，风落
远方，总有一些地方被大雪覆盖
“吱吱”声响，沿着一行足迹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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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3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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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3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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