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感赋
当年的风华，已让脸上恣意纵横的褶皱覆盖
被时光的利剑，刺得伤痕累累的败军之将
不得不学会隐忍和顺应，将白旗举上
曾经不可一世的头颅，向岁月认罪
被我的白马误了佳期的美人，请原谅我的莽撞
我不是故意从你的窗前经过，刻意制造出萧萧马鸣
更不是有意闯进你的花园，践踏你精心呵护的草地
我睥睨过的大地和高山，必须原谅我啊
少不更事和青春无敌，让我有过君临天下的帝王梦想
现在，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柔顺
无限接近杯中凉了又凉的温开水，虽然没有了
煮烂坚硬生活的滚烫，却适合在或咸或淡的日子里
随手取来滋润干渴，并且老少咸宜
大树之死
在一片浩瀚的森林中
一棵参天大树，死了
而杀死它的，是一棵生性柔弱
惯于在低处安身立命，逆来顺受的藤蔓
它用缠绕的功夫，慢慢将大树绞杀
人们通常的说法，它们是为争夺
难得的阳光，日复一日地明争暗斗
或许，大树的初衷，是想用自己
巨大的伞盖，为藤蔓遮挡烈日
即便是好意，这棵大树为自己
想当然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恶作剧
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
曾经看见一只松鼠在树上吃板栗，我抬起腿
朝树干狠狠地踹了一脚。惊惶失措的松鼠
纵身跃下树梢，落荒而逃
我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嘴笑,一只只
带着尖刺的板栗球，呼啸着落下
劈头盖脸地将我砸得痛不欲生
卑微的铁匠
若说世上最卑微的职业，铁匠
无疑是其中的一个。有人甚至宁可行乞
也不愿选择打铁作为糊口的行当。但是
如果我说铁匠是点石为金的良师，是
扁鹊再世的神医，想必没有多少异议
一块块不成器形的铁，被主人送来
铁匠眯着眼，从各个角度反复观察
并且用手仔细掂量。随即，他拉动风箱
将炉火烧得一旺再旺，将形形色色的铁块烧红
夹到铁砧上，抡起铁锤，用尽平生力气
反复敲打，稳、准、狠，无所不用其极
他将铁块上无用的皮一层层打掉，只留下
铁的精华，打成刀，制成斧，锤成锄
一块不起眼的铁，经他调教
能上战场斩杀敌人，可下田地种植五谷
甚至敢向大山挑战，成就愚公的美名
那些伤了的，残了的，锈坏了的铁器
经过他妙手回春的医术，重新恢复昔日的自信
奔向各自安身立命之所，再续新的荣光
鸟笼
和往日一样，天刚放亮
笼子里的八哥，又开始撕心裂肺地
叫了起来，喙不停地啄着鸟笼
徒劳地怀念高远的蓝天和广袤的森林
我那慈祥的母亲，忍不住骂了起来
——见鬼！有吃有喝，还不知足
我刚从一场无拘无束的欢悦梦中醒来
母亲的骂声，仿佛一支利箭，射中了我的心脏
成年累月地工作、开会，以及参加各种活动
我无不是在无形的笼子里，耗费着我的人生
与鸟不同的是，它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呼小叫
而我，只能对自身的境遇报以深深的沉默
绳子与人类
人类最伟大的发明，非绳子莫属
人类创造了绳子，而绳子
也改造了人类社会
当然，结绳记事，推进文明
那只是无从考证的远古传说
结网捕鱼，也只是后人的凭空想象
绳子对人类最大的贡献，莫过于
穿透牛鼻子，让牛群听命于人类的驱使
将一头头猪五花大绑，轻而易举地送进屠宰场
在曾经的岁月里，绳子三天两头
不是把张三绑成罪犯，就是将李四吊成死鬼
男人经
我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为儿子做饭
想起人生的种种艰辛与无奈
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儿子进来，不解地问我为何流泪
我指着砧板上的辣椒，咬紧牙关笑道
这辣椒，真够辣眼
儿子尚小，信以为真地出去了
将来，他一定会明白
再辣的辣椒，也不足以让人流泪
它背后隐藏的真相，让人
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忍
告诫
父亲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儿子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读好了书，练好了本领
将来在官府里，谋个差事
就可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先是一阵反感
都什么时代了，还翻旧王朝的老黄历
继而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他说的根本就没错
我的人生和一代又一代人的人生，已经证明并且还将证明
老虎被关进铁笼时，也有过无数次激烈的抗争
可是，当饲养员隔着铁笼递进食物
它们哪一次有勇气拒绝过
人生如烟
火灭了，但
它的烟
还会
在空中
飘一会儿
直至
消失
这多像一个人
死了
他的名字
也将在人间
停留
一段时间
或短
或长
鸟为什么一天到晚总开会
天还未亮，睡梦中的人们
便被阵阵嘈杂的鸟声惊醒
鸟们和往常一样，又聚在一起开会
这些不知疲倦的鸟啊
把开会当成了生活的主题
树林里，草地上，到处都是鸟的会场
它们的会议可谓民主的典范，众鸟七嘴八舌
争先恐后地讨论着人类永远无法明白的鸟事
唧唧，喳喳，各说各话
究竟是什么样的民生大计，没完没了地开鸟会
从屋前吵闹到屋后，从清晨争论到黄昏
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突然有人冲天一声呐喊，鸟们顿时集体失声
继而慌不择路，仓惶间纷纷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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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4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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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1-1-4 13: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