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车刀
一把车刀,被捆缚在刀架上
它的刃口锋利,指向明确
刀光,让一盏车床照明灯在昏暗中
暴露一丝凛冽
每一刀都深入骨髓。那些
旋转的物件在战栗中
扒去外衣,裸露肌肤
车刀在光洁的表面雕刻起伏的沟壑
奔涌的江河。每一个离开卡盘的工件
都是艺术品,它们闪耀重生的光芒
如果将一把巨大的车刀悬于空中
我们脚下那颗旋转的星球
是否能重塑呢
高山会不会被削平,壁垒会不会
被打破,时光会不会擦出耀眼的火花
你我的人生,会不会从头来过
一截废钢
一截废钢立在墙角,满身锈迹
它的体内其实有铬,锰,钛的加持
这是一截蒙尘的合金钢
它被一个粗心的工人遗忘在了
机械厂飘摇的风雨里
它原本的人生应该这样——
被圆盘锯切成小段,被车床
扒去外衣,被铣床铣出螺旋滚道
再被钻床透穿内心;然后
进入高温油盐炉里淬炼
调质出适宜的硬度与刚度。最后
打磨光亮,成为实用的零件
可如今,它仍旧孤立在墙角
浴火重生还是继续在风雨中闲置?
车间里机声隆隆,没有人
在意一截废钢的纠结
磨刀
磨刀人双手握紧刀杆
以标准的马步侧立于砂轮旁边
车刀不同于薄刃的砍刀菜刀西瓜刀
车刀的锋利在于它不规则的刀头
多角度保证,真正能削铁如泥
砂轮飞速旋转,刀尖溅起火花
磨刀人在铁器与砂轮的摩擦声里
间或举起车刀,眯眼查看刃口
再用结满老茧的手轻抚刀刃
像在抚摸家里日益尖刻的婆娘
一把车刀,在日复一日的突进
与磨砺中逐渐失去硬质的锋芒
面对钢铁,它终将屈服,变成墙角
一根无人搭理的废铁
磨刀人也一样,在家里婆娘
日益粗暴的呵斥声里,逐渐成为
一个越来越木讷的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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