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昏有雨 /忘了
 
 雨说来就来。雨在落下之前
 酝酿了一个白天。
 风是无情绪的,雨是无情绪的
 但它们碰在一起
 就有了海洋的波动
 三岁的外甥
 坐在父亲母亲的大床上看动画片
 突然问外婆:
 外公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于是
 父亲离开一年后
 这个黄昏的雨
 落得更加肆无忌惮
 
 2021-6-23
 
 
 
 小暑
 /忘了
 
 六年前
 儿子的爷爷
 没熬过小暑
 去年
 儿子的外公没熬过小暑
 昨天,老家的二伯娘
 没熬过小暑
 他们熬过了战争,饥荒,大跃进
 躲过了批斗,物资匮乏
 在最好的年代
 破败的身体
 被小暑,这个魔咒
 一击而中
 
 2021-7-7
 
 
 
 钉钉打卡机退休了
 /忘了
 
 单位里的
 钉钉打卡机
 停用了
 我不敢说拍手称快
 但是我
 终于敢在大厅里
 门口墙上那一排刷脸机前
 昂首挺胸地走过
 终于敢在上班时间内
 用正脸
 对着那几个黑屏幕
 就像是在小区里,街道上
 迎面碰见
 退休了的老领导
 挺直腰杆
 向他打招呼
 
 2021-7-2
 
 
 习惯是个好东西
 /忘了
 
 启用钉钉打卡机
 刷脸的时候
 我用了很长时间
 才习惯了
 每次都抢在八点半之前
 去刷脸
 生怕晚了一秒
 就对不起自己领的那点工资
 下班了
 我也要超过下班时间半小时以上
 听刷脸机悦耳动听地说
 加班愉快,一路平安
 如今刷脸机一停
 我当天就习惯了
 上班晚几分钟,下班直接走人
 习惯真的是个好东西
 它让我随时适应
 这个多变的世界
 
 2021-7-10
 
 
 
 她不是同一个人
 /忘了
 
 她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表妹口中的外婆,我记忆里的
 亲祖母
 
 表妹是她最疼爱的
 老闺女的女儿
 我是她大儿子的二丫头
 外孙女无须
 冠上她夫家的姓氏,上族谱
 她的大儿媳妇,没生下一个
 带把儿的
 
 她是幼时丧母的表妹
 童年里的灯塔。而她却是我
 旧衣柜里的樟脑丸。味道刺鼻
 却又无法丢弃
 
 据我所知
 她也只是一个
 冠了覃姓的女人
 不论她是姓李,还是姓孙
 
 2021-7-22
 
 
 
 笔与纸
 /忘了
 
 我有很多笔
 最初是从父亲手里抢来的
 英雄牌钢笔
 后来是书店里买的
 圆珠笔,水性笔,圆头的,尖头的
 但无论哪一支笔
 也写不出好看的字体
 我也有很多纸,白纸,稿纸,笔记本
 我有收藏纸张和本子的嗜好
 但我宁愿那些,纸与本子
 在岁月里泛黄
 我也不忍心,在白纸上
 写下一些不好看的字
 半辈子过去了
 我仍旧困惑于
 先把字练好,还是
 先把诗句架构成型
 然后,让笔与纸成为
 彼此的骄傲
 
 2021-7-26
 
 
 盛夏
 /忘了
 
 母亲坐在
 房间地上的凉席上
 用剪刀,给那些地下的
 亲人们,剪
 中元节要烧给他们的衣服
 白的,黄的,绿的
 还要在上面,写下他们的名字
 写名字的事,往年
 都是父亲做。今年却要写上他的名字了
 母亲识字不多,也没学过裁缝
 用骨节变形的手,剪得缓慢而娴熟
 我看着她身旁,越来越多的纸衣
 说,给父亲小叔外公外婆剪些就行了
 那些对你不好的人
 算了吧!
 母亲笑一笑,不说话
 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母亲比我更懂得宽容与原谅
 像窗外,盛夏的云朵
 柔软,洁白,轻易就被炙热的阳光
 穿透内心
 
 202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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