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松庵的挑水女人
蓝天一嘘
去一家寺庙，不记菩萨。只记
入住寺庙里的人。女人矮到桶的高度，
来来回回，只和井旁的青苔打交道
田园上的灌木，被割了一茬又一茬
小水渠上的独木桥，换了一次又一次
这些低矮的事物，和月亮对视。一面心境
泉水只能养护，不能抵达。水井旁的田中少年，
用一双数十年的眼睛，将秧苗、水井、月亮
统一在佛陀的密语里，用隔空取物作解
看月亮
因为有夜晚，才会抬头
抬头漆黑的山岗
或山岗之上，月之白
从一条河流开始，画其下架的银两
河岸和庄稼，有意孤立村里的树和房子
我和父亲，坐成浓墨
在稍作修整的渠道上看流动的水
有序地将月光搬进旱田
这永不着色的活物，有脸没脸地
画白一桩心事。用虚念
焊实一层伤悲。戳破它的魔盾，
我寄意于，一烧红的沉默
立秋
怀揣一枚果子的隐匿，是羞涩的脸
偷偷
撑开枝叶。相遇在绿念里，并无不同
就这么一点私欲的膨胀，异类其中
向内屈求一种传奇。落了，落了
那些真实的语言，如同姐妹
贴过的脸变得褶皱。身体如同
挂满精神咒语的果子。引来虫啃、鸟食
倔犟且面目全非。秋不是向善的季节，
焉然用收获代替宰割。池是不可能再满了，
满的是一双大雁的眼，不知为何而飞？
白鹤岭
未至高处，已至高处
所有的风雨已成云雾
一个不忍提及的物种
和一座山组成偏正
此间仙境，得有古树。得有下棋者，
得有老翁，得有……天下乱象？
当一棵树被砍下时，我从一座山爬向另一座山
当一条路盘山而上时，我从一个安危想到一群的安危
莫问我，龙在哪里？
我暗暗地向一座山一群山叩拜
拜向所有的村庄，所有的路脉，所有的老少的脸……
它们在等我来，等我
用意像串起物像。在不明的夜里
升腾……
第一次到自己的墓前鞠一次躬
这里没有埋葬，没有尸骨
只有空空的墓架子，悬空着
只有自己认识，它是我的
没有语言，没有文字，也没有陪同的人
三面的山，有些阴暗。有些抬过来的脸孔，
只是脸孔。阳光是没有的，鸟鸣是没有的
一些灰色的植物灰色的河流灰色的天际，
是可观而不可触碰的。欠下身子给自己一个叩拜，
人世的风景就此有了个了结。爬进去坐着，
钓翁的姿态也大可不比——
有没有需要挥别的情感，还是闭着眼感到亲切
有没有需要重走的轮回，一颗心被拿掉，遗憾仍在机械地跳动
多么小心的人，小心被伦理与规则吃进
却被无常与蛮横吐出。会哭的魂是不需要声音的
当洪水盖过头顶，当病毒侵染身体，当呼救……
是遥远星空的信号。躺下，以为是一个姿态
以为天空会握住一双眼，一双眼的漩涡？
左边传来呐喊的欢呼声。右边出奇的静默，
以致窒息。余有不甘的气息，缓缓溢出……
暴雨已至
明明看见黑云压城，仍不愿挪动身子半步
直到女排完败，才气急败坏地出来
车子爬在水中，像只生气的龟
我打着伞，淌着水，来到它面前
慌张中车钥匙掉入水中
捞出来又迷糊地站上岸
发动怕熄火，不发动只等被淹
拉开车门，水先灌进
蒙得打火，着了。倒，再倒
满车的水在一阵谎乱中被我载上岸
天大雨，横停着车。躲雨
呆了几分钟。想起满水的车
撑伞，开车门。愣是徒手将车里的水浇干
我无言这场暴雨的来临
也无言这不幸中的万幸
也无言河南郑州……
一辆辆车泡在水中
流动的影子拖着光阴在清扫
我在街的这头等一个许久没出现的人
头发蓬松眼镜环圆烟圈上卷
我从没有见他因一辆公交错过而沮丧，
也没有见他
在风扫落叶的树下捡一枚惆怅。
只在一个女人的旗袍下
来回游离一种阳性的分割。这股低俗又开始抬头于
一张精致的脸及飘逸的秀发
如无数个夜里闭上眼的鬼魅魍魉。
允许他丢下烟头，看他徒步
看他在书店前进去，又出来
还在美食摊前踱步。会追着玩鸟的大爷叫声“爹”，
得点小钱
欢快地迎来一顿饱开始呼呼大睡于路边长椅
醒来时又在路中央骂天下的娘
我牵他回来时他把一身的褴褛抖给太阳
我扶起一堆的呵呵进了厅堂同他一起肃穆
墙上的照片不允许流动的影子拖着光阴去清扫
粘鱼
拿来一根木头，下得堤坝
水浅，淤泥浮动。悔也依然前行
《诗经》中的蒹葭愣在岸边
未见淑女，满河的苍茫指向虚无
来回，来回地洒着丝网。夕阳滚向对岸，
它的尾巴被我用涟漪托起。我闭上眼，
潜入水，潜入我生命的窒息处醒来
后仰，斜靠大河的湍流。我忽然静止
鱼欢乐地游来，这游向我血液里的精灵
斗转偷走我的泪珠。我把头甩出水面外，
奋力游向岸……暂时忘了，谁是一条鱼？
六月初七之月
年半，月半。人也半
石狮升起的月亮
被人肆无忌惮地裁走了一半
一把生锈的制衣剪
和一根筷子。木铁相伴
出租公寓里的挂扣依然完好
那些悬挂的耶稣去了形体只剩十字架
十二平米，并不规则
醒目的5.12房号，令人震撼
地震那年，两个川妹子就再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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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9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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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11#
楼主
发表于 2021-8-9 23:30
发表于 2021-8-9 19: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