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8首/杭西
哈布其盖
草黄了，一如忘却
漂流的河只有一团泥鳅在浅滩缠绕
马头琴音律挂在芨芨草上
其实黄也是性格，肆无忌惮
喇嘛黄，献祭给地平线
哈布其盖还保留着烤全羊气息
蒙古刀剔着暮色的缝隙
风吹草低也看不见羊群鱼一样游走
我指尖上一寸，有向善的祈祷
等到秋风衰弱，拍一个雪人
站在索桥头
来来回回的脚步，把冬天踩薄
谁说雪，不是复活的雨
在经卷里涌动。
喜鹊啄食落地的草籽，同时
把它们带向远方
自然造物
在去半拉山的路上
会看见一片树林
长成一辆班车的形状
你来了多久
停在这里
风从左面上车
从右面下车
所有叶子
都是待售的车票
白脖子老鸹
在傍晚成群栖落
呱呱鸣躁
仿佛是功放车载音响
白桦林
在这露天广场
跳起舞蹈
天空划过的流星
可是你刹车的火花
我与它在瞬间会车路过
奶豆腐坊
以前做奶豆腐
是牧民家里充饥的食品
或待客，或祭祀
现在奶豆腐坊
制造成商品
掏票子买
老辈儿再往前说
选入王府做奶豆腐的女人
忌讳生女孩儿
她们毕生捣杵艾日嘎木桶
日夜忽咚忽咚响
每一根手指
都渍满了奶味
做奶豆腐的模子
扣出来的
是一种深重
芨芨草
芨芨草背对着西北风
躬身的姿态极谦卑
风雪中的牧民以此辨别方向
我要是修炼，就一定
让芦穗、空心、泥土里的实根
说出话。宁可自己
变成哑巴
野骆驼
新疆有野骆驼
阿拉善也有，只不过
阿拉善的更孤独
横过身子
阻挡戈壁沙暴
走千里路，找月牙泉
驼羔呼唤母亲
像是我，面对空旷
跪着
敖特尔是有灵气的
山羊在山顶，牛卧半坡
芨芨草深处，是午休的绵羊
马已放望川，骆驼行走戈壁滩
一条条羊肠小道，生灵往生
哪一座蒙古包，不是凸现的坐标
四块哈那墙的平常，与把八块哈那墙的阔气
都仰天向上，把满目湛蓝吞咽
熬特尔是有灵气的，暮霭降临之时
所有动作都那么轻盈、舒缓、平淡
在牧区
无非是一声马嘶，或一声咩叫
一只草原狼在远处跑来跑去
雪地里，鹰蹲着。一个逗号
等着下一句
奶茶香是从蒙古包门缝溜出来的
不是炊烟，炊烟是牛粪味
升到一定高度，把云一搅动
下雪了
坐在毡子地铺上
就着一张雕花矮桌子写诗
吃夜草的马群，把思维
唰唰地撵进脑壳
空想。
雪燃烧，火焰一定是蓝色
如小镇角落里燎烤羊头的师傅
哼着小调，让所有戴罪
在烟火中轻盈起来
永远的老牧人
冬天是他银色的酒壶
抹一把挂霜的胡须
啁一口酒
太阳在他红鼻子尖上滚动
他搓的粽绳烈马挣不断
他扎的蒙古包风雪刮不倒
为了寻找暴风雪中走失的孩子
他在雪地里奔波了两天两夜
当人们找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在辽阔雪原
睡成了一座小岛
一只手伸着
还有一只小鸟安卧在掌心
成为老牧人最后的
永远 |
发表于 2021-9-27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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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8 09:24
楼主
发表于 2021-9-28 17: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