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君|诗七首
严酷地带
如果去西部，请带上我
青藏高原的意志，在反复较量中
以一座座高耸的雪山突围
我要看藏羚羊跃动的死亡舞步
一百头牦牛低悬的睾丸阴囊
投影大地①。有没有一只豹子
把尸骨举到了念青唐古拉的雪峰上
我要看雪山的转经筒
匍匐的信徒清澈的眼眸
色达天葬台的鹫鹰
怎样听命于多不丹的指令
将低于尘埃的灵魂送归星辰
注：①诗句出自昌耀《一百头雄牛》
向上的树
从小经受剪刀的修理
剪去那些自由生长的枝条
身上的一个个疤痕
像眼睛，像哑语，像弹孔
凝固的泪痕和咽下的话
被一层层包裹，扎紧
守住一个不能说破的秘密
向上的树一边说谎，一边长大
直到包住事实真相
生锈
在尘世久了，也会生锈
写字就是打磨自己
借时光之手，在纸上磨砺
将锈渍一字字卸下
这么多锈迹堆叠起来
这么多心中块垒，被装订成册
这时间之锈，让一个人
经历了怎样的打磨
以文字的光芒，卸下
刀光剑影，卸下短暂的一生
面对锈迹斑斑的尘世
怎样从力透纸背的文字中
救出一个好刀客
就像从灰烬中，救出火焰
玻璃
始终以透明之心示人
洁身自爱
让人一眼就看透了
遮风、挡雨，坚守一方窗口
练习隐身术
似有还无
完全可以忽略它的存在
而当一块石子来袭
才看到它的脆弱
一颗破碎的心
装着那么多尖锐、锋利的泪水
困兽
越来越感觉到它的存在
那个困兽，隐蔽于身体的某个角落
我必须用肋骨困住它
用牙关锁住它
在失眠的夜里，它圆睁着
孤狼一样的眼睛，注视着我
毫不掩饰自身的欲望
在身体的荒野上流浪、杀戮
那么狂躁，又那么畏惧
有时，它就隐藏在阴暗的一角
舔舐结痂的伤口，伪装自己
一只披上了羊皮的狼
四处游荡，躲避黑洞洞的枪口
白天，我必须用面具、经文
再给它加上一道枷锁
无非是生活
无非是把自己植入流水线
成为机器人或机械手
无非是把流水线植入晨昏线
把北方的冷植入南方的火
就像一个粗糙的毛坯
被熔炼、被挤压、被锻造
无非是顺从于命运
让体内最柔软的部分
直面现实的尖锐
在夜晚打开病痛、伤口
用夜色一层层包扎
让自己一寸寸麻木、坚硬
成为工业流水线上一个部件
和机器轰鸣的一部分
身体的遗址
向内。透过肌肤，腠理
透过二百零六块骨骼
你在挖掘身体里那个遗址
那个刻下你的姓氏
传承着遗传密码的秘籍
那是你用一块块筋骨
筑起身体里的万里长城
一个只属于你的家室和王国
你是自己的王
也是自己的信徒
身体里的战争从未停止
你用最后一场火焰
战胜死亡，用骨骼中
提炼的舍利子
加持身体的宗教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1-15 16:49 荐稿编辑 姚波 忘了也好） |
发表于 2021-11-18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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