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滴水
来自家乡的云
沿着一条河的方向
寻找走失的水
厌倦了黄土，谷子和青草的雨水
不愿与贫穷为伍
它爱上了大海
踩着黄河长江的脊背到达异地
一滴水越飘越远，攀上国际航道
有许许多多饮着母乳长大
却忘记了恩情的水
在异国他乡更改了身份
在我的家乡
久旱的草木望眼欲穿
等待雨露回家报恩
有些雨水身子轻如鸿毛
踩着风到处飘荡
有些一言九鼎
在泥土里砸了个坑
我是一滴卑微的雨滴
滚进尘埃里，粉身碎骨
死在生我养我的土地
母亲的柴堆
我将珍贵的财富败光
父亲生锈的镰刀和锄头
母亲的旧纺车
沉重结实的木柜
以及里面镶满补丁的衣服
早已不知去向
唯有后院那一堆
劈好码齐的树枝树根
八年来，风吹日晒雨淋
始终等在那儿
一节节骨头盖满了雪
仍然藏着光和热
那个年代
屋瓦上炊烟多么快乐呀
灶房里火苗哼着歌瑶
朴实无华的饭菜滋滋作响
一缕阳光照在母亲脸上
弥漫五谷熟透的光辉
夕阳
村子一位刘姓老人
蹲在墙根晒太阳
衣服和裤子不知穿了几个秋天
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我走过去的时候是中午
回来太阳就要落山
也许是天冷了
老人朝着最后一点阳光
挪了两尺多
第三次核酸检测
我走到跟前
天已经放黑了
长长的队伍看不见蛇尾
灯火举着黑眼圈，打着呵欠
做核酸检测的是一个小姐姐
漂亮的手指，漂亮的眼睛和鼻子
藏在防护服里
一根棉签温柔地伸过来
我自觉张口呼气
还没有感觉就做完了
其实我多么希望
时间永远定在这一刻
玉米
集市上卖新玉米
想起那年夏天路过包谷地
趁着暮色的掩护，我顺了几根
你紧张地东张西望
柴火上烤着夜色
你的脸越来越红了
像熟透的桃子，我忍不住
鼓起勇气尝了一口
多少年以后
我们为油盐酱醋吵的要命
每次说起那年夏天，那片包谷地
你又变回纯真的少女
北原
父亲一个人走出去
悄悄侦查好地形
离母亲的坟头最近
清除一大片荒草和石头
他已经看望了我二姑三姑和老姨
这些人世间的羁绊，必须一一澄清
北原上住着很多亲人
大伯大妈，爷爷奶奶，左邻右舍
和我的母亲
久不见面，好像等了多年
他们却并不陌生
那里的冬天也下着雪花
也有温暖的火炉
坐在热炕上谈的热火朝天
尘世上的人正在受苦受难
为油盐酱醋，为吃饭穿衣拼命
为利益闹得不可开交
这里却一片祥和
每到冬至或者年关
他们心存愧疚
买好棉衣棉裤棉被
一个个跪在坟头
哭了半晌挤不出一滴尿水
我是一棵树
我和一棵树说了一下午话
这棵树外表苍凉平静
是秋天应该有的老样子
扔光了烦恼的叶子
风从身边走过，枯瘦的手指说到
死亡是为了重生
是为了明年，又活过来
它内心躺着一条大河
冰封以后依旧开满浪花
站在空旷的田野上
它像一个智慧的老人
俯视着脚下的土地
我在它身边坐了一下午
傍晚时分
高举着树的精神回家
食物链
兔子吃草
大鱼吃小鱼
我们吃五谷
也吃兔子，蝙蝠和猴脑
鲨鱼和虎豹吃牛羊
也吃我们
我不怕猛兽
在人间，步步惊心
要戴着口罩
保持距离
提防表面友善的同类
秦梅盖房
秦梅从西宁回来
在老家盖房子
漂泊十几年的树叶
终于和根相认
男人和儿子喜欢流浪
喜欢在城市的霓虹灯里买醉
他们离故土越来越远
玉米地，苹果园，菜地里
长满了绝望的荒草
秦梅归心似一把利箭
巾帼豪气逼退羁绊的白云
靠工程队，联系水泥沙子，夜晚加班
每一块青砖尝够汗水的咸，井水的甘甜
黎明咽下密密麻麻的星星
青砖厚重而团结
亲如族里的一众兄弟
举高了秋风和炊烟
这座坐东朝西的别墅
脊背依靠田园
目光沿着门前的公路
伸向青海
她和留守的妇女一起
迎接八月十五
国庆长假，春节大返乡
召集离散多年的队伍
让鸡鸣犬吠，纷纷回到了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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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6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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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6 21:33
发表于 2022-9-6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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