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旦2023年8月新作
▎拿一把斧子走路的人
我右手拿一把斧子
走出家门不远
斧子从右手转到左手
我感觉右手
拿斧子很不安全
总想乱劈什么
很快发现左手拿斧子
也很不安全
也想乱劈什么
是我的手有毛病还是斧子
这时我看看斧子
我居然想抡起斧子
朝自己脑袋上劈
好像为了方便些
斧子不由自主地
已经从左手转到右手
2023-8-18
▎左拐记
白马开始往左拐
它身后是空荡荡的胡同
一个人也没有
白马身上也没有人
白马身上除了白
就是照亮它的光
往左拐纯粹是白马的
一个自主动作
为配合这个动作
一座石头房子早就盖好
起配合作用的
主要是房子的一个墙角
已经拐过墙角的
是白马的头和脖子
还有一些气息
身子还在原来的方向
一瞬间的保留
在动作的连续性里消逝
2023-8-18
▎2023年8月6日：凌晨
1点34，听见敲门，醒来
起来看看，不见人影
那么，就是梦里有人敲门
我却来到了梦外
4点58，听见打雷，又一次醒来
醒后雷还在打，伴着大雨
这不用看，这是天上的事
2023-8-6
▎心理医生
我的心理医生是自己
我早就说过
我与自己不是一回事
此刻正在喝酒
我让自己先喝
自己却让我先喝
为避免叙述上的混乱
我决定下面
用A代表自己
同时代表我的心理医生
我说同时喝吧
A说心理医生
不关心这样的事
秩序混乱了
才用得上心理医生
我端起一杯酒
朝A脸上泼去
A笑了笑擦也不擦
完全没事似的
我马上又端起一杯酒
朝我脸上泼时
被A立即拦住
用他左手的全部手指
2023-8-12
▎留恋
昨夜又在露水上
抚摸到木星
背景是有一年
遥望木星时
露水弄湿了头发
人还在人间
这是留恋作为
激情的一种
不可能无差别分配的原因
分配给自己的
一直想少一些
这也需要背景
年轻时的那些日子
带给我的颤栗
必须也少一些
2023-8-15
▎闪闪发光
管党生告诉我
某某是独眼龙
某某没碰过女人
两个某某都是男诗人
前一个某某
并不是只有一只眼
只是有一只是假的
后一个某某命太短
死的早，没来得及
今天看画家雷东画的独眼巨人
想起管的话。那巨人确实
只有一只眼，百分之百的独眼龙
正从山峰一侧往另一侧看
只露出脖子及其以上部分
耳朵显得很小，没有鼻子
独眼很大，长在两只耳朵中间
他看见一个女神睡在山坡上
什么也没穿什么也没盖什么
也没想什么也没说闪闪发光
2023-8-2
▎火车站
路本来不够弯曲
火车出现后
对这弯曲又削弱了很多
火车站既不是起点
也不是终点
是弥补弯曲的教堂
应该只有进口
这道理看起来朴素
其实很难理解
只有白银时代的托尔斯泰
好像有所觉悟
他决定死在那里
2023-8-13
▎没有脸
背靠着墙坐在地板上
木偶太累了
它想放松一下
右腿的膝盖处弯曲起来
右腿与地面
临时形成一个三角形
这也是放松
膝盖上出现的裂缝不是创伤
是一种机制
如果理解为创伤
木偶的一生
就是依靠创伤活着
这也是事实
另一个事实是
木偶没有脸
或者说脸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眼和鼻子
没有嘴和耳朵
2023-8-3
▎美人传
美人姓杨，名爱
为美，改姓柳，名隐，字如是
为更美，又名美人
美人因家贫，从小被卖到青楼
因美，从青楼投身红尘
轮番出入爱恋，死于悬梁
2023年7月2日下午
读陈寅恪写的柳如是别传时
美人的花鞋在我头顶上
晃荡了大约两到三分钟
我不敢往上看，怕看见
美人的酥胸美人的脖颈
美人的眼球美人的舌头
2023-8-19
▎过七八年来一次
中国股市的牛市有个规律
过七八年来一次
第一次牛市，1992年
5月26日出现高点（1429）
第二次牛市，1999年
5月19日启动（高点2245）
第三次牛市，2007年
10月16日出现高点（6124）
第四次牛市，2015年
6月12日出现高点（5166）
第五次牛市于2023年出现
已经具备规律上的可能性
高点多高何日出现有待验证
2023-8-6
▎铁塔
一个青年沿着
铁塔的几何结构
缓慢往上升
我抬起脸与他说话
开始互相可以
听见对方说什么
后来听着很费力气
渐渐听不见
就停止了说话
本来不认识
这样说一些话感觉认识了
我站着不走开
继续看他上升
一边想起埃菲尔铁塔
停止说话以后
我不由地乱想
2023-8-14
▎太阳刚刚升起
一个火车头飞跑而来
只有头没有身子
驾驶室里挤满人
打打闹闹一闪而过
他们开着火车头
去度周末吗
我是在周末看见的
是去朝霞里度周末吗
太阳刚刚升起
特别大特别红
这情景我不写出来也是诗
我写出来了
所谓的诗意
还不到实际上的一半
读者在字面上
只配得到这么多
2023-8-7
▎婴儿
早班时间还没到
一些早到的病人
在医院门诊大楼外
围住一辆婴儿车
看一个婴儿不停地笑
婴儿的父亲说
他一生下来就笑
再过三天就一百天了
一次也没哭过
我也好奇地看了看
婴儿确实在笑
不哭就不正常了吗
我只是这样想
一句话也没说
2023-8-2
▎世界又破碎了
世界又破碎了
这一次没让我看见
这样的机会
总是留给内心积压着
很多痛苦的人
我也有很多痛苦
我内心的痛苦
从来也没有少过
可世界不认为
我的痛苦还是以前
经受它一次次
破碎时的痛苦
在世界看来我的痛苦
已经不算痛苦
我不应该说这些
或不应该这样说
好在没说太明白
2023-8-14
▎空气就是空气
我朝空气猛抓一把
是跳起来抓的
在我的设想里
有一种小到看不见的小鸟
略等于空气
这一次抓的不是这种小鸟
我知道不存在
我就是试一下
空气里有没有
不让我看见却可以让我
抓住的东西
我连续三次跳起来猛抓
什么也没抓住
空气就是空气
2023-8-5
▎影响
三个人坐一起喝酒
酒桌和酒具都是圆的
三条鱼躺在同一个圆盘子
一个人用筷子指了指
三条鱼便分别为甲的鱼
乙的鱼和丙的鱼
三条鱼第一次有了各自的名字
三个人不是躺倒了吃鱼
鱼也不是坐起来让三个人吃
丙有事离开酒桌大约10分钟
丙的鱼保持的完整
时间上超过另两条鱼
完整写成不完整也是可以的
它到达终点的时间
相应地也晚于另两条鱼
2023-8-19
▎一朵乌云
一朵乌云
离黑马很近了
还在往下落
黑马飞跑着
乌云也在飞跑
一边往下落
一边往前飞跑
一个骑手骑在黑马上
乌云意在学习
它已经很像那匹黑马
与它的骑手
后来骑手与黑马分开了
乌云陷入犹豫
它想继续学习
可它不想分裂
2023-7-25
▎初期
去早餐店的路上，下起小雨
又走几步，雨突然大了。我加快脚步
早餐店里躲雨的，比吃油条的还多
整个现场，很像我经历过的新时期的初期
2023-7-30
▎一条大船
机器震颤着叫喊
大船开始移动了
我参照停泊处附近的树
确认大船向东去
一个年轻女人
由东往西走在大船
靠近我的一侧
像是唱着什么
听不见是不是真唱了
我与大船之间
隔着很宽的河面
2023-7-22
▎论终点
总之，终点不少于起点
不可重复
具有实质上的平等性
但不自由
不可左右，不可捏造
请前面的人闪开
别妨碍我遥望终点
遥望也是看
然而看不见，不可知
2023-7-31
▎不管怎么说我有些震惊
理发店锁着门
牌子上却写着营业中
隔着玻璃看见
我多次坐上去理发的椅子上
坐着一只白猫
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还是敲了敲门
恍惚听见有人说
在他死后的第一个星期四
一秃头理发师
将以特殊的方式
表示他的纪念
不管怎么说我有些震惊
理发师并不秃
可我开始感觉他
不一定不秃
今天星期四倒是真的
然而死者是谁
有什么值得纪念
2023-7-13
▎清爽
总之，还没有谁
用清爽这个词定义时代
有用青铜的
现在我于虚幻中
将清爽与时代对接一下
感觉干了一件大事
2023-7-24
▎我的夏天
我还不知道夏天
想让我干什么
等我知道了
夏天也许就不再来了
我是说我的夏天
夏天也不急
让我猜了一年又一年
各有各的夏天
顺便说一下张疯子的
张疯子穿着
狗皮缝制的大衣
我问他高温这么厉害
不怕热死吗
他说以前他有夏天
现在没有了
很明显张疯子
知道的比我多
2023-7-25
▎蜘蛛
蜘蛛坚信它们知道的一切
都是错误的
一切还不知道的
也都是错误的
这早已成为蜘蛛的原则
每一只蜘蛛都遗传很多条腿
都深藏着走出
错误的潜意识
事实上不可能
每迈出一步都必然陷入
更严重的错误
为愉快地度过一生
蜘蛛纷纷把自己
囚禁在一种网里
那网实际上就是监狱
蜘蛛们自己动手
为自己建造监狱
2023-7-26
▎胡扯
武丽影以前很瘦
像林黛玉
脸也像林黛玉
个子不像
像篮球运动员
好像离婚了
却从未正式承认过
前几天遇见她
发现胖了
肚子鼓很高
我问怀孕了吗
她说我胡扯
2023-8-1
▎大水
远方又发大水了
这一次的远方
不是上一次的远方
这一次的大水
不是上一次的大水
这一次的悲伤
却与上一次完全一样
在肉体的某处
总有一些悲伤
过一些日子就冒出来
一直不发大水
这悲伤就冒不出来
这悲伤就成了废物
2023-8-5
▎青果记
小区树上
结很多果子
快立秋了
除了石榴
还都是青的
青的柿子
青的无花果
青的枣
有一种果子
叫不出名字
也是青的
形状像芒果
大小也像
树却不是芒果树
树枝不多
树叶很少
2023-8-5
▎看见
一棵树死了，叶子掉光了
依然站立着
一些小鸟依然落在它的树枝上
夏天也不离开
夏天那么大，有能力干一切事情
可它为什么选择呆在那里
小鸟和夏天好像都需要这棵死树
每次经过我总看上几眼
我的一部分目光也需要
一次次朝它的树梢上飞
几乎没有返回的。仿佛没有失望
2023-8-7
▎理想就是要大一些
有一种花太大了
比篮球场还大
这是说一朵花
特别大的比足球场还大
花是长方形的
用篮球场和足球场
形容它们很合适
庄子的理想中
最让我吃惊的是一种动物
名字叫鲲鹏
用篮球场或足球场
都不足以形容
它们的大得用国家形容
实际上比一个
很大的国家还大
2023-8-6
▎兄弟
斜坡上密集排列的树梢
形成又一个斜坡
这是两个平行斜坡
它们的对面
也有这样两个平行斜坡
四个斜坡相遇
形成巨大的人字
就像从天而降的兄弟
2023-8-6
▎白马
白马哒哒地往前走
我睡在白马背上
白马的背是一个平面
比身体宽不多少
翻身时稍加注意不会掉下去
比我的身高还长
从未见过这样的马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上去的
伸头往下看看
白马四条白腿行走如飞
平面不是另加的
就长在白马身上
与草场上的草叶形成的平面
保持动态的平行
带着白马的毛和肉感以及体温
后来跳下马来
看见白马还是白马
没有什么平面
2023-8-12
▎回到大路上去
回到大路上去
这是我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这之前偏离了大路
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就像有一天我突然觉得
应该到牛集去
我生活里确实不存在牛集
可我正走在大路上
也许另有一条大路
与我有着隐秘的联系
202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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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9 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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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9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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