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
看那粮食与果子对秋天以身相许
看那连绵冗长的雨声中
一个泰然自若的人
——他年过半百，带着结痴的痛与病，大声地
接听一个远方的电话。
他每天都能听见一把钥匙对锁孔的访问
——这光阴的“咔哒”声
起初是空洞、庸常
然后是怨怼、克制、松弛、清晰。
在鞭辟入里的流光中，
他借命定的装束把自己变成一个一成不变的人。
对仍然苟活于世的安排愧不敢当。
他心知肚明——生命喜欢安份守己的无常。
海洋
这凹凸不平的世界覆满凹凸不平的万物。
唯有水在低处，
而我们对低处的水知之甚少
——海洋
这星球的蔚蓝色标记
宇宙中，有谁能站出来，说清生命的起源之谜？
他们说人类曾经是一条鱼
因为觊觎而登陆
进化是一种罪——世间只有海面永远是平的。
万般归大海
这最后的接纳者，如果它有一天死去
我们到哪里去寻找葬生之地？
师父
他脱下道袍，
同时脱下卯时的霜露。他把它们挂在
就近的树枝上。
在展现最后一个招式时
真武山顶的天空，亮出一条线。
他七岁入观，他以为自己是一名孤儿。
二十岁时有家人来寻
近四十年来，他一直与心底的那只刺猬
作斗争。七日前，
他第一次返乡
送走了誓死不愿见他的母亲。
他认为坦然了。
现在他的修行，可以正式开始。
光斑
一棵桉树的好手段。
这是三片桉树叶，合谋制造的新现场
——它们裁剪了一束光
让仅剩的一块
不规则的金黄落在我的右脸颊。
还有风的参与
——是九月的风。
我在一幢楼的底部翻阅一本过期的杂志。
我在等人——我被提前了。
一块光斑适时出现
这真是它们的安排？还是它自在地破茧所为？
现在它移到我的肩头，象一只温暖的蝴蝶
愉悦地、固执地、清晰地
与我和秋天并存。
蟋蟀
它们是墓地的常客。它们是见证葬礼
最多的民族。秋天的漫长
与寂静，它们迫不及待去参与。
夜晚属于它们。
有时候，在秋阳高照的正午，杂草丛间，
仍有它们不倦的发声练习。
——近乎于喋喋不休。秋天
一定是被它们提前吵走的。它们不配有
被散文描绘的那种美。
我得承认我曾经谋杀过一只大头蟋蟀。
它站在我家门口，
像一个上门讨债却敲错门的将军。
我一脚踹飞它。我相信它死了。
——附近传来它的声音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以为那是另外一只。
|
发表于 2023-12-9 10:09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23-12-10 11:21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22: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