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站在河堤上 
文/老陈醋 
 
天空空旷,只有几片云彩 
俯瞰着,静静流动的河水 
——这群拉着行李箱,正在 
奔赴远方的人 
 
夜色已散,两岸 
树还是树,芦苇还是芦苇 
打好垄的河滩地,仰面躺在河沿上 
还是河滩地 
它们都在各尽其职 
寻找远方的继续寻找,守护 
阵营的继续守护 
 
一只飞鸟,向上游的方向飞一会 
向下游的方向飞一会 
好像昨夜丢失了什么 
一只水鸭正在横渡这条河 
嘴里叼着对岸的 
一条消息 
 
 
陶罐 
文/老陈醋 
 
只是田间一把泥土,我清楚 
只是陶,不是瓷,没有显赫的身世 
坚实的背景,我清楚 
你看,它们争先恐后 
走进城市,挤上了灶台,只是 
倒进了盐,倒进了花椒 
挤上一个阳台,只是小心地伺候着 
一株绿植 
挤进一幢别墅,只是博古架上的 
一个把玩 
 
只是田间一把泥土,我清楚,所以 
像那个学成归来的孩子 
从火里出来,我就回到了地头,捧上 
一罐清凉的水 
你看,她一身汗淋淋地走过来,扬起脖子 
咕咚咕咚,喝得多么舒服呀 
——这个像我母亲的女人 
 
再写陶罐 
文/老陈醋 
 
母亲做的豆瓣酱还欠些颜色 
需要把陶罐搬到院子里 
继续晒,高处阳光足,陶罐放在 
高高的凳子上 
——像一种敬奉 
 
浅黄色的黄豆衍变为 
陶罐的褐红,才为成,阳光把热 
递给罐壁,罐壁用热 
拥抱着豆瓣酱,它们渐渐接近,渐渐 
融为一体,清贫的日子 
总能让人想到血缘,想到 
某种关系 
 
很容易分开的,当我刺啦刺啦…… 
刮着黏贴在罐底的 
两粒酱豆,那是陶罐在喊疼 
那是母亲转过身去,悄悄抹去的 
两滴眼泪 
 
 
十字路口 
文/老陈醋 
 
我更喜欢它延伸出来的 
那部分,像飘带 
飘向一座办公楼,一个超市,一间酒馆,家 
和城外那片桃林 
 
当它在我眼中 
以一个十字架的形象出现 
 
我得到了拯救 
——每个人都是隐匿在线团上的 
那根线头 
 
小·市民 
文/老陈醋 
 
听到这个称呼,我想到的 
是那个经常在夜市摊,塌着腰 
捡拾饮料瓶和酒盒子的人 
我想到的,是那个儿子儿媳上班 
被锁在门外,不能进屋 
经常在小区溜达的人 
我想到的,是那个凌晨五点,就站在 
地铁站口,一辆三轮车旁 
叫卖包子和豆浆的人 
 
直到那一天,投奔城市亲戚两年 
又回家想种地的表弟,咬着后槽牙 
蹦出了这一句,我发现不是 
直到堂弟去城市承包工程,被一张 
画得圆圆的大饼骗得血本无归,沮丧地 
吐出这一句,我发现不是 
直到发小,脾气温和的顺子 
母亲病危,在给城市工作的兄弟姐妹 
打了几个电话,却迟迟没到 
他猛灌几口酒,把酒瓶摔得粉碎 
大声喊出这三个字 
我知道了,是其他人 
 
脑供血不足 
文/老陈醋 
 
是哪里变窄?还是一路 
携带泥沙过多,让这个 
能唯一向上流动的,重要的,昂贵的 
有时被忽视的 
液体,开始减量供应 
 
致使我头昏,目眩,体乏,嗜睡 
如同田地里一棵正在走向生产 
的禾苗,因缺少充盈的水,而耷拉下 
枝叶,头颅,生命 
岌岌可危 
 
终于发现,我高大强壮的 
躯体,也如一棵禾苗般脆弱,厄运来时 
不堪一击,同是转瞬 
即逝的怜物 
可它终会怀抱果实 
 
向我走来,我们可是同宗同源的 
亲人,它想让我 
在这世间,多走一程,也能 
怀抱着果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