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上 
文/老陈醋 
 
找到车厢,坐到座位上 
就可以松弛下来了,不再拒绝 
悄悄袭来的倦意,大脑 
 
仿佛也不再需要运转,毕竟 
不再关心方向,路交给了列车,速度 
交给了列车,一个智障者 
也能到达,可总 
 
不能沉沉睡去,像忙碌了 
一天的夜晚。列车轰隆隆的喘息,车轮 
碾过铁轨接口的振动,还有 
车窗外,那些疾速向后奔跑的 
树,田野,楼房,河流—— 
变换着你脸上的光影,它们像从 
你梦里跑出来的,让你 
始终找不到一个睡的姿势。可你 
不知道,这是 
 
你没忘记,你还身处人间呀 
 
 
拍太阳 
文/老陈醋 
 
我想把水中的太阳拍得 
像天上的太阳,我知道,首先 
要调好焦距,以防镜头蔓延至 
站在浅滩的水草 
 
也要把深绿色不宽阔的水面 
拍得,像浅蓝色一望无际的天空 
荡漾的波纹,修饰为 
鱼鳞般的云彩 
 
我知道,这很难,像一次次失败 
的打捞,但最重要的 
我要知道,我这次是俯下身去 
不是仰望 
 
 
丝瓜花 
文/老陈醋 
 
丝瓜藤举着两朵金色的 
喇叭,趁着夜色,上路了 
像一条远行的蚯蚓 
 
每跨上一步。它就从叶子后面 
抽出两根触须,紧紧 
搂住竖杆,沉稳,如时针 
谨慎,像攀岩,黎明 
就站在了铁栏杆的最上面 
高高地扬起了喇叭 
——先别吹 
 
庆祝胜利,七月的夜,多为 
埋伏圈,投放清凉做诱饵 
你看,天空,太阳 
这个硕大的探照灯 
齐刷刷的光里,齐刷刷的热浪 
已经扑过来 
 
 
坟 
文/老陈醋 
 
刚开始,它比麦子高 
那是他的倔犟,不服,他还想 
守望,巡视——  但到了 
秋天,玉米还是覆盖了它 
他好像 
已无力踮起脚尖 
 
——它比麦子低了 
那是雨水,是风,是他终于 
接受现实的心,现在 
 
麦子从它的身边长上去,灌浆中 
的麦穗摇曳在他的头顶 
他像一个蹲在那里,正在 
玩捉迷藏的孩子 
 
 
夜很静 
文/老陈醋 
 
夜,很静,像大海 
停止了潮汐,城市,是一座 
没入水里的岛屿 
茫茫无涯—— 
我蜷缩在沙发上,朦胧着 
睡意,已经关上的房门,是我 
轻轻合上的贝壳 
 
 
去白云山 
文/老陈醋 
 
浓密树荫里,弯弯曲曲 
起起伏伏的山道,是一根牵着 
白云的绳子,我开的车 
是一只爬在这根绳子上的 
甲壳虫 
 
翻过一道道山梁,越过 
一个个峰顶,始终没有到达 
白云藏得真深,它是逃避,还是 
归隐,这样远离尘世 
 
是谁赐予这些山峦 
以白云为姓氏,到了这里,白云 
驻足半山腰,悠哉,悠哉 
看着我 
本地人说,你已站在白云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