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颂

 梦笛

 

这是一首给吃土豆人的诗

从这首诗背后读到穿透这首诗的汉字

读到土豆金黄的内心  与  金光的皮

渴望滚烫的火炉融化  不要让这些文字徒劳地

逡巡  这些小精灵似的块茎植物

落进我们的胃囊里  既不能跳跃  也不能跌倒

 

他是帝王  一枚小土豆具有雄性基因

唯他有能力将一个又一个结构串起来

串成一首赞美诗  一串金黄的项链

总结着油漆过的人生  显得憨态可掬

在他的身上加点盐  我们的汗味

搅拌着自己的阴影  在此间漫步

 

一枚土豆就像一种性格

将充塞淀粉的躯体塞进橱窗，将玻璃挤碎

呈波浪形的钢琴，打字机上的漂浮物

庞培城废墟上的维纳斯，梦着全人类的梦

在手指上给母牛挤奶，尾巴是一棵牙齿

他表皮的盐粒望穿地底的根茎

 

一切都在飞翔  他黄色的肉在胃囊里扑腾

化作生活的能量  贴近漆黑的内脏蠕动

我们之上  世纪的尘埃之上  土豆如世界的

脐眼：一个凹陷的坑，受了伤，用黑线缝了

一针，痊愈后中间清晰地显现一个符号：￥。

穿过一望无际的麦地，弯下他的四蹄

 

秋草人情的世间，到处是￥图案

声声啼音飘向遥远的地平线

一枚土豆是杂粮，有着膝盖单薄的骨节

他发芽的四肢长出剧毒的骑手

每一张饥饿的嘴都离不开￥

￥：一个单位吗？还是纸牌？亦或封头符号？

 

多么滑稽  世界的脐眼是一枚土豆

脐眼中间是一个自创的￥！将土豆切成一片片

将土豆整个儿用盐煎制  我们基本的食量

被一个封头符号统帅  我们被追着跑进管道里

他是一幅梵高的《食土豆者》挂在夜的墙壁上

朴实憨厚的农民一家人，围坐在狭小的餐桌边

 

桌上悬挂一盏灯，成为画面的焦点

昏黄的灯光洒在农民憔悴的面容上

使他们显得突出  低矮的房顶

使屋内的空间更加拥挤，并沉了下去

灰暗的色调，给人以沉闷、压抑的感觉。

好似此刻黄昏般的午后，我总是想起你

 

一枚土豆会敲掉人的骨头

一枚土豆也会让人长出拳头一样的关节

上帝曾经在黑暗中说到：我们具有去掉皮的本色

同样具有没有去掉皮的光泽。

上帝为我们选择灰暗色调的背景

为了体现精神的寒苦，遒劲的身躯

 

那些切成丝的伙伴，伴着青椒丝下锅

他长着土地的眼睛、火的眼睛、水平面的眼睛

在两个肩膀之间迷住世间的光景

在我的脑袋上有着一枚土豆

他参差不齐的个子爆碎成一千颗太阳

一位疯皇后来到人世  在厨房里唱饥饿的歌

 

用贮存的幸运与无声的力量丈量未来

这是一篇厨房诗，一篇食欲诗，一篇罗宋汤诗

人间的脐眼上涂着一个￥，我们的心上涂着

记忆的黄油。脚蹄烹煮着诗句，

我们在自己的阴影中漫步

这是一首给吃土豆人的诗。

 

 

2010-9-6．午后1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