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来到孤儿年代

 梦笛

 

沉默的双手有嫩嫩的绿叶似的指甲

沉默像遗忘一样成为恩赐，然而记忆却

不愿分期付款，它一泻而下的瀑布

荡涤着生者不知所往，怎么可能阻止它

不撞上岩石，不在回忆的失误处被击得

粉碎？居住其中的记忆是那残缺的肉体

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从水沟里爬出来

未等衣服晾干就喋喋不休是多么的焦虑！

 

真情如同逗号或句号

在话语中善于使用逗号或句号的人很少了

这是一个不需要标点符号的年代

信仰像失去作用的问号，理想没有了感叹

分号下落不明，省略号被关押，顿号也许已

牺牲。书名号充满了爱国热情，涌动着

美好的梦想，却遭到监禁受尽折磨。

 

我和标点符号，这些朋友们在心灵之火中邂逅

邂逅本身就是个神话，多年来经历的细枝末节

始终如影相随，改变了我的认知和判断

有一些朋友一旦与之相遇，命运便会随之改变

言谈里标点符号成为多余，诗歌中却能尽情享用

标点们融于诗中，并因此而浓缩在一个人身上

人只有对得起自己使用的标点

才能得到心灵的宁静。

 

在灵魂从事运用标点符号的过程中

从不对它们寄予希望。标点，超越希望

超越希望的标点符号们，也就超越了绝望

一次次成为孤儿，臂膀的疼痛传遍全身

失望、痛楚、对未知的恐惧如鲠在喉

昏迷中依然清醒地揪住几个标点

如发高烧的人呓语，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绳索

我的名字以“梦”的书名号第一个弯道打头

以“笛”的第一声轻唤破折号结尾

中间有“喷发”一词的分号

和“流淌”一词的冒号；

彼此缠绕，是痛苦和乐趣的交织物

在沉默与记忆的括号里开火

一直以来没有戒备该名字是个复数

复数的产生常常是为了分离！

 

操着异样的语调，装着异样的表情

看不到胜利的曙光，尝不到胜利的果实

已经与停顿割断了联系的思考竟然发现

符号们可以当作写作前的练笔

满怀的标点像吮吸墨汁的处女

就这样在一个漫长的夜晚揉捏潮红的脸颊

兀自缩回到笔帽似的牢笼

 

每天抽出一两小时整理标点

在庞大的孤儿院里自得其乐

试图将蝌蚪一样游动的精灵记录在档案里

以具备合法身份，证实确已成真

现实无法将他们夺走

在没有留下子嗣的物质世界里

这些刚强的朋友显得更加活泼和诙谐

平易近人，善解人意，新的一天开始了······

 

白日突如其来

把光线硬生生地射进深处

偷走了无以名状的东西

必须关上窗子，拉上窗帘

将每一页标点与诗篇装订成册

厚厚的一叠，像一条影子

日光终会把它烤成乌有

夜色终会将它惯得丰盈

 

孤独是生命大餐

是必须先来点的开胃小菜

填满口袋的岁月帐户体现出价值

它享受每时每刻，从时间中榨出滴滴甘汁

给予我慈爱，给予完整的人生——

 

在旷日持久的孤儿生涯中

标点符号们怀着一个夙愿

吸引着灵魂，毫无畏惧，暗暗地渴望

即使在第一个标点和最后一个标点之间

一切都改变了，人心变了，目标变了，祖国变了

我们热切盼望家园的表达永远不变！

我试图展示我的赤裸，刨开我以外的回音

然而，我面前只有窗子······

 

2010-10-12．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