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女人：柔情

组诗10首

 

 

一万次出发只有一双脚印

一万次恋爱只有一个爱人

一万次性欲只有一次丧钟

 

 

 1、

现在  她又是自由的了

把可有可无的行囊放在风中

一心只想轻装上阵

摸一摸光洁的腹部

上面缺少一道失踪的疤痕

今生  患着两种慢性疾病

一个是胃炎  一个是关节炎

过多油腻与过坏天气

都会导致难过与疼痛

一遍又一遍涮白单人床

无牵无挂  只是静静地在一块丝绸上

刺绣  绣朴实无华的心意或者寒冷

自由的心里流出琥珀一样的温情

凭一个念头就能够走遍天涯

她所能得到的只是一小撮苦难

  

2、

决定再也不回来

她的身体如此清爽

尽管身后扬起一串长长的尘土

五米外一头母牛正产着小牛

五米外妓女神采飞扬

五米外沐雨的墙断裂

她的额头感激地抵在这些景象上

喜欢一个人走到底

对一切一无所知

除了发烫的道路  与

串起珍珠的一枚小小钢针

五只长长的指甲被另五只手指剪去

面对畸形怪状的疆绳和音节

嘴角蕴着一个甜味

注入因爱而更爱的躯体

 

3、

爱人被腌制在深夜的光里

唯一的家是黑暗底下飘拂的长裙

汗味浸透一年中的几个月份

夏天临街的窗必须每天擦洗

人也变得勤快  每天搓一盆衣服

夏天会多出许多事情

上街打伞  傍晚洗澡

来不及决定自己的性别

母亲就已生下了她

爱情在她身上缝一个天衣无缝的

深渊  生日饱食生肖是人的属性之后

交到一个好运 

一条好看的狗  看夕阳西下

一趟下来

明亮的血  并不多见

  

4、

六点的时候  钟敲了六下

迷途的人接受台上台下

城堡一样飞来飞去的洞穴和嫁衣

她已经睡不着了

一起来就写作

人们不能窥视她的睡姿

深睡和写作  如同她的笑声

弥漫着世上一切最美的色彩

老妇敲响粗糙的盐粒

六点的时候

钟敲了十八下

某人某时某地

紫色熟透打着饱嗝的产床

只要一点梦境

今生足够

 

5、

她生来爱听忧伤的歌

爱喝漂着一颗樱桃的酒

村庄停在亚麻色的合唱里不再流动

轻轻地想着孤单

蜻蜓说  不要醒来  不要醒来

歌曲的尾部是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一个震撼人心的质朴的光芒

外省星星下  迎开往父亲家乡的老卡车

迈腿大跑  微醉的样子

面有菜色的快乐照着穷酸的黑发

想起一出悲剧中瘦瘦的情人

人生与她并肩而坐

炙伤的心事是一只透明的玻璃瓶

活得越久

越能体会死的面容

 

6、

很想蓄一头浓密的长发

去赴长街神秘的约会

像一个穿黑黑长袍的女诗人

总有一簇火焰或者一勺毒药等待着她

必经之路撩起腥味的子宫

让美丽的杀机显露

魔鬼的颤音便是诗了  对于她

头发怎么也长不长

重大事件长得比头发更快

几个名字一直营养丰富

多年来让她坚持  从不怀疑生活

海盗们攀岩输卵管  送来

残损的年龄  踏不出血缘

承受

一生只有一回

 

7、

在废墟上执守光芒

丑陋的她希望站在不可企及的地方

用一叠照片感谢微笑的忧郁

脐带  明生暗长

是一生一世的誓约

又缠又砸地造一座宫殿

带单身行李去看望多年不见的朋友

朋友抱女儿的模样非常温柔

她咽口水时呛了一下

想起今生的罪过就是被烟熏得

泪满眼眶  还要不停地挥舞扇子

十年前  她会单纯得一口吞掉

十年后  她已经记不清楚

母亲  在生下女儿的时候

就把生育的权力转交给她

  

8、

亲爱的  多亏了你

所有的空间才摆满爱情

狰狞长吻神思者的目光

7是一个吉祥的数字  只是

贵族店开了一家又一家

亲爱的  我们怎么也进不去

多亏了你  荒屋里临盆的产妇

才逃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惨叫

钉子淋淋漓漓地下在地图一角

清晨把话说尽

黄昏已没有任何声响

一万次出发只有一双脚印

一万次恋爱只有一个爱人

一万次性欲只有一次丧钟

就这么回事

 

9、

如果要活的话

就活成一本不能开启的书

一读就泛一片绚烂

抽得恶魇黝黑发亮

钟点的最后一响举行仪式

精心排列正午的高温

远方是活着的倚靠  又深又厚

正面是严寒  反面是酷暑

厄运常常假寐  开沉重的玩笑

肿痛强壮的苦难  对抗瓦砾

心漂远方又抵达不了远方

远方  拉得太长

命定的香  点了焚  焚了点

走过二十四级石阶

佳期如梦

 

10、

子夜的女人

向哪里去

一个负荷着灵与肉双重忧郁的女人

生命是一门以苦难告终的艺术

你的平跟鞋里斟满撒旦的酒

钟情黑夜伟大的蹂躏

每过一道关就等于过一道铁丝网

精彩的片子在影院上映

你一个人去观看

然后嘤嘤地哭

太平常了  往哪里一坐

都不引人注目

流浪的女人

向哪里去

一独身就变成丰硕的麦田

 

 

 

1994年冬春  ·  选自组诗集《女人心魂》1995年群众文艺出版社出版·共十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