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头，地是脚，思维是你

    夏末，走到海风和眼泪一个味道的地方，海面的羞红由淡渐浓。起早的渔船睡眼惺忪地与陌生的游鱼含糊着早安。渔家的平淡就这样缓缓地露出端倪，像潮水涌流而至又生出眷恋，脉脉地回望身后孑然的礁石，相伴的纯粹的腥咸也缠纠着蹲坐在这座脉搏平稳的孤独里，白日便如此般轻盈地掠过每个幸运者的手掌，恰似征服掌纹里坎坷汇聚的山脉。

    在昨日，醉在黄昏里画着泪痕的驳船悠哉地将我的这颗漂泊泅到的这广阔的胸膛，疲惫拽拉着我在灯息人寂的岛上毫无迟疑地寻访那余温尚存的心房。初识的夜，我扯开那萦绕周身的思绪，让自由的情愫装束它最好的端容。夜在脚底默不作声却啃噬起海岸的憔悴，远远地，我似乎听到了筋骨咀嚼的声响在天地合张的口中与猎食者的利齿做着最后的道别。然而，我不知晓的是，夜的跋扈在旦暮间的期等是否值得，还是只有在那样的时刻，日子才看到了它本来的模样，就像冬日播撒在屋檐下闲语间的阳光，抑或是尘埃敲响的门房，在期等会有人点灯、着衣，迈向门前的那段美好里，有所寄托罢了。

    窗外响起渔家将要出航的吵闹声，在苦求无果之后只要把遗憾藏掖起来。清晨，海风倚着我向那贪睡的海岸缓步走去，我尝试着将这四面八方冲撞过来又转瞬即逝的风景捏合在一个框架饱满的故事里，然而我却忽视了很重要的因素，这里的一切哪里挽过时间的臂膀，容易被人提及又倏忽忘记的的地方越有一颗宽容的人反驳山盟海誓的虚伪，谁都不能用破损的砖石堆砌时过境迁的意境，往事随风的忧伤以及剜出的眼泪风景都会安顿在属于它的角落，安静地生活。而我是颗闯入的漂泊，相比那骄傲的断臂残崖的历经，我显得是如此单薄。

    长岛南北向舒展身子，显得消瘦些许，其本并不孤单，周边零落着些彼此孤立的小岛，像坠入凡间安家落户的仙子，打湿的裙裾在浅水处婀娜身姿惹得水草遮掩起妖娆。放眼望去，林风习过的梢头，你会看到它们舒展的手臂上情愫紧紧的捆绑，听到土里掩埋的死咬不放，枝和叶在此刻便是你艳羡了久许的灵魂伴侣，儿女情长的离情别苦在永世的陪伴之下终究败下阵来。

    傍晚时分，太阳又一次重重地晕倒在了海的襁褓里。我期等着，掀起的浪潮将渔船送回温暖依旧的海岸。我欣喜万分地凑上前去，渔夫的牙齿向世界宣告了胜利，略有寒意的海风此刻无处躲藏，幸福在没有语言的束缚下，回到了心窝里。我没有心思去详究这些来自大海的馈赠，或是由其引出的对那幽深的好奇。一阵儿可以饱食裹肚的清香将我拾起来扔向为属于此时此刻无垠广袤，我仰望天空，与浮云寒暄，耳畔穿行而过的精灵在呼唤，沙石雀跃在不再憔悴的岸边，生活原来是这般图景。

   终究是要告别的。

    当我又重新打理起行囊，恢复到双肩紧勒的惯常生活，脚步却相比以前要慢了许多，我想它已经不再是情感的眷恋抑或行动的迟疑可以揣度的吧。在渐行渐远的路上，终于想通了是什么莫名地牵引着我。

    在天是头地是脚的以前，总是想着迈开步子，去征服每一寸土地，同每一个陌生打个照面，执意带走那些独处千年的风景，将所有的无依漂泊融进同自己一样的单薄的生命里，认为那些消逝的人和事都在情理之中。

    而生活的本意我并非如此。天会移，地会陷，树立其间的我们拥有有限生长的身躯，却顶不住多样的可能性毁灭。总是在索取中，会让自己成为贪吃的城墙，等待它颓圮的日子太久，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身后的影子囚禁在狭隘的眼界里。我们可以去做着些抽象的事，去想些未曾谋面却不失缘分的人，生命中经历的每段书写故事的时光，让它们在你的体内身外阐述永恒，不要怕一路走来的累赘。其实，不幸与幸运都是有记忆的，没有必要在睡意正浓的年月唤醒它们，就让它们安详地躺在你已经选择了的漂泊的运命里。

    毕竟，在天是头地是脚的日子里，你做最多的不仅是所谓的远行，而是思维的事。

    2013年12月14日星期六                           12：31

    给长岛

    秦小川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