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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百年新诗之我见——雪女

热度 1已有 368 次阅读2017-9-9 22:58

我的同事知道我写诗,要给我看几首她女儿同学写的诗。她女儿的同学是小学四年级的一个小女生,班级公认的小才女。当我读到这个小女生的诗歌后,真是吃惊不小。小女生写的既不是现代诗,也不是五言、七绝的格律诗,而是满篇带“兮”字的楚辞体。同事问我诗写的怎么样?我说,她只是在形式上模仿屈原而已,还没真正理解什么是诗。她为什么不写现代诗?同学能看懂吗?同事说,她就是喜欢楚辞,写了大量这样的诗,同学们半懂不懂的,但觉得她很有才华。

按照她的年龄,小学阶段的语文课本不可能选有晦涩难懂的楚辞,她的阅读渠道大概来自家庭或社会组织。前些年国学热,很大一部分家长热衷于此,除了让孩子背诵古诗词外,还背诵《论语》、《大学》、《三字经》等,报名让孩子参加各种国学兴趣班。有的还让孩子穿上长袍马褂进行朗诵表演,搞得小孩子们个个摇头晃脑振振有词,仿佛穿越回到古代的私塾。我对此很反感。如果仅仅作为表演也就罢了,但作为日常的阅读和文化生活方式,则显得迂腐可笑。这个小女生因初涉博大精深的古典辞赋,满足了对“才华诗”的期许,兴之所至模仿写写也无可厚非,但如果真正作为文学创作加以鼓励,我认为是一种误导,更是一种倒退。

在我们这个被誉为“诗教”的国度,实际上被普通百姓接受的仍然是“古诗教”。我是背着古诗词长大的,我的孩子也是背着古诗词长大的,现在幼儿园、小学的孩子背诵的仍是古诗词。古诗词抑扬顿挫的韵律、精妙工整的诗句,开阔高远的意境,好背易记,非常适合儿童的文学启蒙教育和情感陶冶。在幼儿对诗歌的内容尚未完全理解的状态下,好记易背这一点,新诗完全不能与古诗相匹敌,无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在内容上,古诗的优势不容置疑。

但古诗一个致命弱点,是已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不能有效地切入当下生活。而且古诗严谨的格律已严重束缚情感的丰富表达,与进入新世纪的现代人产生隔膜。正如那个小女生写的楚辞体一样,她自己虽然自得其乐,而同学却看不懂,无法与之交流,更不能引起共鸣,成为无效写作。如果现代人无法在诗歌中看见现代生活、表达现代思想与情感,无疑是悲哀的,这也是新诗革命的主要缘起。

相对于有着几千年传统范式的古诗,新诗的探索与发展不过百年,但取得的成就巨大,也步入成熟阶段。它以白话的自由体成功取代了文言文的格律体,成为诗歌写作的主流趋势。但我们也不能否认,新诗探索中质量上的参差不齐,再加上一些“诗人”的负面信息,影响了读者对新诗的认可,一直处于备受争议的处境。

新诗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使诗歌进入现代性,与当下生活保持同步。但由于新诗在“五.四”运动中是作为一支颠覆传统文化的急先锋出现,自身还没有做好理论和文本的充分准备,不免会显露底气不足,捉襟见肘,难以被古诗熏陶出来的普罗大众认可与接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新诗经历过百年风雨的洗练,特别是西方译诗的大量涌入,打开了国内诗人们的眼界,新诗写作在汲取国外译诗的句式和语境等营养中迅速成长壮大,涌现出大量优秀诗歌文本,理论上也相应跟进。加之大众辨别能力和审美趣味不断提高,声、光、电等新媒体手段的加盟助力,新诗正在从各种渠道走进大众的视野。电视台、广播电台、出版社、微博、微信等传播媒体,读新诗、唱新诗、推介新诗、出版新诗集的文化活动日益广泛,成为越来越多人踊跃参与的时尚生活,令人瞩目。

尽管新诗在探索的进程中流派纷呈,各执一说,但总体是朝着稳健、成熟的方向发展。每个流派中都有好诗呈现,流派与流派之间也在相互批评与借鉴中取长补短,在差异中求得共识。中国新诗正处在一个生态发展环境中,比其它任何一种文学样式更能接受自身的实验与改变,正视困境,兼收并蓄,良性生长。

在我看来,百年新诗的主要成就,是运用被激活的日常语言(也称被发现的语言),成功地处理当代人复杂的生活、思想和情感,展现了丰富的审美趣味与精神指向。新诗语言上的陌生化、复调性和通感等技艺,给我们的阅读带来了全新的审美感受,使我们看到现代语言对于新诗的建设不可取代。可以说,没有现代语言,就没有现代诗。而且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语言本身也在发展进化中,变得更加丰富有趣。有些网络语言被运用到诗中,不但被接受,还使诗歌意趣陡生,是陈旧的语言无法完成的状态。

但不是所有现代语言,写出的都是现代诗。有些诗人使用现代语言,写出的更像是被翻译出来的古诗。他们的审美、思想、情怀、意象等承守的是传统文化基因,目光仍在原始农耕时代打捞诗意。我们在这样的诗歌中看不到现代人的生活、思想痕迹,感受不到所处时代跳动的脉搏,作品提供的依旧是令我们腻烦的、腐朽的美学趣味。 帕斯在《诗歌与现代性》( 赵振江译)中强调:“现代性是作为对宗教、哲学、伦理、法律、历史、经济和政治的批判而开始的。构成“现代”的一切都是批判的产物,这应理解为研究、创造和行动的方式。”这也就是说,现代诗必须建立在对过去反思与批判、对现在观照与唤醒、对未来预言和逼视的写作立场上。对过去的反思与批判,并不意味着全面否定传统文化,而是要有效地消化和吸收古典的精华,转换为新的文化能量,建立现代审美标准。换句话说,写现代诗,首先要做个现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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