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

 

又到流水季节，一幅景致

锁定我的一生

 

以为只写石头，和石头身上的苔衣

我无法回避这临水而居的梦

可是，水在流，幸福在流

快乐的石头想跟着流走

流水便从石头的缝隙，越发奔流

 

这难以对付的流水呵

比一双眼眸还要激荡

留下一座空山也好

留下一个地址也好

偏偏只留下一幅风景

让斑斑点点的疼，随风蔓延

 

水在流，幸福在流

这绿水青山的景致

我到哪里寻你

 

 

弥漫

 

把春天、夏天、秋天的风景交给你

包括山路，飞瀑，和开花的崖壁

只留下头顶几棵小树

等待越冬的鸟儿在枝头做梦

 

把白天、晚上的秘密交给你

包括雨水，雷声，和山岙里屯积的阳光

只留下陡峭的几处山岚

在星光下，呼唤你

 

我曾惊叹自己显露的雄奇

原来是你步步弥漫的功效

你采来大团大团的云霞，藏起我的平凡

你用流水般的温柔

滋养我的高度

 

弥漫，弥漫，你的身影汪洋姿意

我在喜悦里倍感危机

担心有朝一日，你漫过我的头顶

你的温暖，是否还会向更高的山峰

一路紧逼

 

 

映衬

 

就这么一方天空，几朵云霞

和一条苍萃的长堤

我有的，你都有了

收藏起来就是一幅风景

 

就这么一种蓝，一种白

和一种夹黄夹绿的青

你有的，我也拥有

取出来便是一段历程

 

就这么一段季节，一段时光

和一天里的几个瞬间

站在同一个平面上，我们始终同步

躺在同一条波光里

我们一起摇曳

 

让高山名川站在堤外

把大红大紫挡在岸边

日升月沉

只关心你的冷暖，你的涨落

只在意你的枯荣，你的漂移

 

 

下午

 

像吃鳕鱼干片，你掀起一片窗帘

将阳光赶到窗外

屋子渐暗，而悠哈奶糖

正串通奥里奥饼干，让全身的香味

从门背弥漫到床沿

 

杏仁和笋丝青豆的心情，叫下午

香蕉和石榴的房间，叫下午

摆放在床头的一杯咖啡，和几本书

也叫下午

秋日停电的下午，你将自己

反锁在薄荷的罗帐里

让净和静，亲亲密密

 

没有提到的桔子，以及坐在沙发上的小猫

在上午就一直孤独着

它们多想让阳光进来

或者，让真正的黑夜进来

那样的话，不管你是否躺在床上

你的怀抱，都不会有那只小熊的位置

 

 

五指棋

 

跟着你，紧紧地跟着你

你的夜色填到哪里，我的食指

就拾起一棵纯白的心，跟到哪里

还有九根指头

早就瞄准了你的去向

 

横着跟，竖着跟

斜起眼睛还是要跟

跟不上就堵，堵不上再跟

哈哈哈，那落地有声的夜色

在棋盘上无处隐藏

 

总有围不住的时候，白天

围不住黑夜

总有堵不及的时候，黑夜

堵不上白天

那就输吧，输给你五子连成的一条直线

也赢回你，五指掩脸的笑靥

 

 

拔草

 

门窗都打开了，屋里草木丛生

多少年没有回来，就有多少心事

牵挂到这里

这前世留下的根基

门前还有河，背后还是山

 

你说，屋子荒凉了一生

我说，是窗外的阳光和路边的行人

偷窥了一生，这屋里的青草

就是他们的目光落地生根

 

我把行囊放下，开始拔草

你也拔草，这阳光洒落的碎响

拨得我浑身泛力，你的手也开始红肿

想不出，那一株拨痛你指节的根

到底是谁留下的目光

 

没有杂草的房子，宽敞了许多

我说，你从北方回

你的琴房就安在朝南的那间

我从南方回，我的书屋就落在北向

从现在开始，房子迎来它的来世

我们在房子的来世度过今生

在门前的牵牛花里

牵手老去

 

 

月河，岁月流淌之河

 

无法猜想，你的波光

倒映了人间多少记忆

只记得，踏进你的那一刻

生活就装进一条小船

表面看起来，我在你的怀胞荡漾

其实，你的迤逦，你的韵味，你的曲折

包括你岸上建筑的质地与风格

也都承载在我的船上

 

穿过你的十二座石桥

就像走过每年的十二个月份

每过一桥，我都望着你的身影

微笑，低头，弯腰

对你身上这些坚固的存在心怀礼让

有时，也用撑杠使劲往水底斜插

不知是否搅痛你的神经

我的本意，只为摆正船的方向

 

月河呵，就这样蜿蜒一生

多么美好

饿了，吃你的五芳斋，怡糖坊

困了，睡你的如意居，嘉禾水驿

行在船上，我的生命溶进你的清流

离开小船，你的倩影挂进我的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