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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身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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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笑愚
《唇》
形态多样
皮薄肉厚的一种
似灌汤水饺，柔软而温润
沸腾的水让它心花怒放
不说话时显得木讷
上下两瓣闭合，再严实
灼热的气浪也会将它们冲开
一道不易察觉的罅隙
时间的汁液从那里流淌出来
（爱的蜜汁流淌）
呼吸比春天更强壮
反季节的南风，在初冬把寒冷吹散
于是鲜花就在唇间盛开
像雾又像烟，像矜持的哀伤
又像冻土之下
悄悄融化的爱情
2014-12-06于北京
《鼻》
圆头，微翘
自然的弧线仿佛
远处的地平线：——
凸起的是丘陵
在流动的水和风中间
一站就是一辈子
上扬的嘴角
是温柔的河流
灌溉干涸的黄土高原
在荒岭之间，我们
曾耕种于一小块
沃土，在那里种植
包谷、粟米和向日葵
春风吹在睡眠者的脸上
桃花开在河流上
当夏莅临高原
阿尔的太阳唤醒
梵高的向日葵
每一朵都开在你的眼里
而我在傍晚，嗅到了
盈满河谷的
炊烟香——
2014-12-09信笔于北京
《舌》
舌尖是一座秘密小岛
在永恒的黑洞中
被甜蜜的蜂浆和苦涩的鸠毒环绕
这生于黑暗长于黑暗的软体
以蛇的灵性逶迤，在温暖的地宫从不冬眠
抱持一世的黑暗
就像抱持太阳的光辉
在狭窄的天地之间游走
温润抑或干涩
从不疯狂，从不萎靡
间或开启的柴扉
偶露珍珠光泽
甜蜜的蛊隐现，当白云隐没你的
视线，在梦幻和真实之间
你开始追逐唇边的蝴蝶
但有时候，那里是沼泽
鳄鱼出没其间
这舌吻——
锋利时是匕首
坚硬时是金刚石
而温柔的盖娅
给予你力量的母亲
等待安泰的箭矢穿越
这大地之母，把七弦琴的歌
唱给了音乐和诗歌之神
2014-12-11于北京
《额》
一小块荒原
月光的殖民地
当秋霜泻满银湖
你的发际被一只手
一遍遍描黑
边缘。
不毛之地。
黑森林。
圣地不可抵
达
高处无形
寒冷可以想象
冬天的雪和冰
流岚和宇宙风可以
想象甚至证明
诅咒或祝福是水里的涟漪
古老的雪需要时间
慢慢落下慢慢覆盖
沟回在荒原之下
写满未被说出的秘密。
你不能想象无法想象的事物
凡是被说出的
都是死的
活着的
永不被说出
2014-12-14于北京
《眼》
小时候，老师说：
要像爱护眼睛一样
爱护红领巾。
母亲说：要像爱惜生命一样
爱惜眼睛。
这些年霾太深
你的目光不够犀利
——题记
1
你是幸运的：一出生便
脏器完整，四肢健全
你有一双令人艳羡的
大眼睛，尽管你时常自嘲眼大无神
你在白天总是目光炯炯
睁着眼假装观察，却总也学不会
思考，尤其当你需要闭着眼
2
再大的眼睛，在夜里也是多余
与眼有关的一切是多余的
视觉在混沌中磕磕绊绊
像一个迟钝的步履蹒跚之人
夜的啸叫不绝于耳
举目不见一物
夜太黑，你的目光太浑浊
3
你用一块黑色的亚麻布
包裹自己，像包裹初生的婴儿
退行，回到母亲的子宫
这让你感觉安全
夜潮汹涌，夜比你明亮，比你轻
年青的夜晚，欲望的火很重
你在猩红的壳中，扛不动夜，夜壳坚硬
4
你总想逃离一座城
逃离一个活生生的陷阱
你说霾的王国不适合生活
更不适合生儿育女
是否，这就是宿命：——
你不必看见什么，夜的脸长满眼睛
而你的目光也不必清澈，不必溪水般纯净
5
眼睛可以不长在脸上
一张抽象的脸也可以空无一物
可以像沙漠，表情全无
冬天漫长，除了麻木，你所看见的只有荒芜
没有什么比白云更亲切，你需要
努力学会爱一个人，爱他的宗教和
他卑微的灵魂，像爱年轻的夜，像爱无足轻重的自己
2015-01-11，初稿于北京
《耳》
都说树大招风
你不是大树
偏偏总是招来大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深谙此理
于是安于命运，藏身边缘
仿佛卑微的，蜗居的，禅定的石头
白天你不动声色
容忍一切刺耳的啸叫
当晚星升起
你听见土壤深处
蚯蚓翻耕泥土的声音
浊世的清流在夜晚奔涌
石头在罅隙里回应
听！啊，听！
风过处
花开如雨
2015-01-17于北京
《心》
不要相信眼睛看见的
不要相信舌头的味觉
你的鼻子也会欺骗你
你所嗅到的芬芳，有最致命的毒
不要相信你的耳朵
不要相信动听的语言
那些流蜜的嘴，正迎着山风
在你背后磨刀嚯嚯
不要相信阳光
不要相信雨水
不要相信和风
所有的美好，都有一个阴影伴随
但是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的真诚
我活着，只为爱你
直到再也举不起一粒细小的氧原子
2015-01-23草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