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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诗歌周刊》450期原创推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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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忘了也好
时间:
2021-4-22 22:45
标题:
《诗歌周刊》450期原创推荐稿
1:静夜听雨|诗九首
一个不确定的春日清晨
你有可能不是你
在一个不确定的春日清晨
并试图栖息于某棵树,某一枝条的局部
与那些静默的植物进行着无声交谈
你有可能成为另一株极其普通的植物
被黄昏分割,细雨淋湿,风吹乱撕扯
然,你终归是你
不可能成为那离群之物
“蚁群,鱼群,嗡嗡作响的蜂群的一分子”
不可能成为落花,过早附着春泥之上
现在,一场竞技正拉开序幕
时间,制造者,衍生物,依次交出它们的身份
大地,这枚醒来的果壳,柔软而又充满神性
油菜花田自顾敞开着
坡上青青草是一个个小绿巨人
你不要靠近
暖阳
恰当抒情
例举。假设。给一切不可能以可能
或者,时间之轮将你抛在荒岛
再递给你种子,适量雨水和光照,几句暖心的话
你会不会拨开一条愁眉不展的路
低矮的灌木丛,细长荆棘,组成的不规则版图
每一块石头都在沉睡
每一块石头都在自己的梦里画着魔咒
你踩疼它们
掀翻它们,那种固有的僵硬的生存格局
抚慰和救赎从来都是神赐给人间的暖阳
也许,它是悦耳的声,封存的青春,恋人眼里盈盈泪
你几近绝望时听到的几个字:
别害怕
像刀锋划过大海
不要给我看你掌心的纹络
那只不过是一棵无根树嫁接在另一颗无根树之上
周围全是海啊
礁石暗藏,波涛翻滚。绵延的海岸线
曾托起朝阳,咽下落日
偶尔,你也会放出胸中白鹤和鸥鹭
这些悬而未决的疑问,一次次找到答案
在另一个虚无空间
你不停与自我分离
删除一些细枝末节,再长出一些
我们都是蓝色的孤独症患者
在一块石头上相遇,两只蚂蚁一样,四目相对
提及海水的咸,植物的温良
路与路在某个交叉点突然被斩断
像刀锋划过大海,又迅速合拢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的陌生人
你浑身长满叶片
锯齿状的叶片
周围全是海啊
在尘世尽头静看尘世
它不是山,却垒起了山的高度
它没有表情,所有表情挂在生人脸上
它的存在是为了验证悲伤一层层递增的眩晕感
以及放下尘世后,心中腾起的片刻澄明
你要细细听
这时候的鸟鸣,像一种回应,领着你找到亲人
如果有雨滴,紧跟你脚步
那一定是你前世的弟兄姐妹,簇拥着
不要回头看,你身后偌大的人间
死是另一种活,在墓园
极其平静
没有纷争
只剩下
他们怀里抱着的小小尘世
青团
其实
它春天般翠生的颜色才是最喜人的
我对食物的挑剔如同对一件事,一个人,有时苛刻,有时宽忍
并不神秘
当一株苦艾草身体里储存了清明的露水
它就有了使命
带它回家吧
煮一锅汁水,看它柒青一座糯米粉小山
爱就是这样,靠近,融合,裂变,成为对方或自己
爱就是这样
瞬间的化学反应
手工
当声音和时间陷入虚无
需平静,凝神,缓慢,并充满热忱
过去就立在窄窄的针孔那头
将一根细线穿过去,你就能回到1986年的夏天
穿上母亲亲手裁剪缝制的衣裳
一整个夏天
你和你的小伙伴捏造房屋,桌椅,过家家
用废弃的瓷碗盛清水和野菜
妈妈们围坐树荫下,缝补,纳鞋底,编扁带织麦秆扇
直到月亮满盘
没有多余的机械的嘈杂声
那时候的蛙鸣还没染上现代化气味
屋檐上的瓦
需登梯子,用手一片一片铺上去
天蓝得简单又彻底,像你
尚未练就一颗孤胆,赤手空拳,充满各种可能
桃花
本意是这样的:
一面湖水映衬一角天空
流水徒有一副好柔肠
植物们记忆青涩,是一群懵懂少女,纷纷卸下多余水分
村庄被一群迁徙的鸟抬走
还不够具体
那棉质般质朴的爱
开在枝头。一粒,两粒,三朵,六朵
似肩胛骨绣桃花的女子
如果配上刀子,牙齿,最最歇斯底的词语
一抿。再抿
春天也会染上红粉色泽
要么沉入湖底
天空。这座巨大空城,越来越拥挤了
曾经折纸扇的少年去了那
折车马,折花枝,折停顿的红尘,放牧云朵
也种十万亩桃林
生活递来什么,什么就是甜的
如同
刀具递给工匠
布匹赠予裁缝
种子揣进农人口袋
一摞书本翻山越岭摆放在贫困山区学校书桌上
生活递来什么,什么就是甜的
于是,你成为工匠,裁缝,农人,教师
或者你就是刀具,布匹,种子,书本
你赋予更多的你以思想和传世的决心
你们相互博弈
你一会是刀具,一会是工匠
一会是布匹,一会是裁缝
……
翻转腾挪
不知疲倦
棋子
多年前某个暴雨临近的黄昏
我蹲在屋檐下看蜘蛛织网,蚂蚁搬家
空气潮湿又闷热
那时,我是个被时间暂时遗忘的人,盯着一群忙碌的生灵
破坏性极强
让它们周旋在一条道上,反反复复
没有结果
而这多么像现在的我
颠簸各个城市之间,人潮中翻滚
一颗石子那样
被命运捏在手心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21 11:19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99419-1-1.html
2:杨四五|诗六首
空调屋
窗外的光线明亮
屋顶上的灰尘
不知缘故地落下来
像一堆
挥洒的锯末
伐木工,四年前走了
他坐在屋子里
盘着双膝,左手
抱着自残过的身子
右手立了个佛掌
他走得平静
与他的诗截然相反
他说了很多年的话
我不太懂
但他走了,就走了
我还是守在那里
沉默着,一天,两天…
仿佛有一天
他会跳出来
和我们说说话
说他的诗,说他为之
奋斗一生的事业
但是,刚才,我睡不着
我点开电脑
那个叫跋涉者的群
突然解散了
惊雷
还记得那个夜晚吗?那个
雨水淋漓的夜晚,母亲
随父亲走后,我在灶膛
一把一把烧着落叶
屋子里的炊烟很大,你
靠在墙边,不时擦着眼睛
你说,哥哥,她还会不会回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们吵过很多次了,这一次
她是沉默的,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
收拾行李,在镜子前理理头发
然后,像面对一段往事
一个空洞的境地扫过我们
可能不会要我们了,她
太绝望也应该绝望。在这里
这片竹林笼罩的屋子
整日阴沉沉地,不是大雾
就是雨水,偶尔一阵风
仅仅分开林子的局部
那个夜晚,山坡上的狗叫
屋顶的嘀嗒声,奇奇怪怪的
脚步声,充斥在耳旁
你不让我离开,问
很多很多问题。而门外
像什么东西一直在撕裂
伴随着闪电的光亮
又像什么事物突然盛开
转瞬又凋零。你紧紧抱着我
小小身躯止不住颤抖
那个夜晚,你不到四岁
而我像是,已经度过整个童年
麦田
每年五月,她都会挎上一个竹篓
拄桑木拐杖,从张家湾
走到江水回滩,在堤坝内的
麦田里,捡拾零落的麦穗
我跟着她,从田的西头
走到田的东头,有时候
她将麦穗放在手心
反复揉搓,然后
迎着阳光,吹掉轻轻壳皮
她将几颗小麦放在我的嘴里
也放在她的嘴里,一股
淡淡的,带着甜粉味的麦香
溢满口腔。那时候,我不知道
这种滋味意味着什么。到了
九月,洪水复来,所有土地
成为一汪浑浊的鱼池,我瞒着她
在水里摸索,黄昏时
满身泥浆地提着鱼回去
她总是责备自己,没有给我
足够营养。我的奶奶
就是这样,陪我度过了整个童年
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责备
意味着什么,只是现在,偶尔想她
就想起那一片宽阔麦田
有时长着金黄的麦苗
有时跳着闪亮的鱼群
而她与我穿梭其间:在耀眼却不炽烈的
太阳下,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像是
攀登在镜面,被交错的光芒安抚
中秋辞
母亲端出两根长凳,将簸箕
搭成圆形供台。然后
放上一个月饼,一捧花生
母亲说,这是让月亮婆婆先吃的
过了很久,月亮也没有下来
盘中的月饼也没有缺少。母亲
站在院子里,月光透过树林
落在她的身上。她将月饼分成
四块,一块给我,一块给
年幼妹妹,她在咀嚼中,用手
接住月饼碎屑,我们和她一样
深怕漏走一丁点。剩下的一块
一直摆在那里,没有人动
我知道,这是母亲留给父亲的
父亲,晚上要从很远的地方回来
我们站在院子里等他。天晚了,
就坐在屋子里等。困了,就躺在
稻草铺垫的床上等。好不容易
到了午夜,随着轻轻的敲门声,
父亲,回来了。背着蛇皮口袋
我很开心,但我没有起来,
我流着泪。我听他和母亲小声
说话。这么多年,父亲
终于回来了一次。一次...就够了
哑之乐章
他喜欢在上学和放学的时候坐在
小学外的机耕路边看来来去去的
学生,朝他们扔小土疙瘩,指着
他们哦哦地叫嚷,他的身体
像一个巨大磨盘,身后是青苗
身前是坡地和涪江。他常常在
学生消失的时候看着奔腾的江流
如一条平滑而空荡的高速公路
他必然不了解高速公路是何物
连偶尔驶过的拖拉机都抱有不解的
神色和黑烟中难去的怒容。但他
只要见到学生,就会像一个年长的
孩子抚掌或是指着对方,如果
得到回应,便会朝着远处的涪江
来回比划。一天,小学的上空
飞临一架轰鸣的客机,他连忙
收回朝向江面的手指,摇遥晃晃地
从地面撑起来,指了指我,然后
指着天空庞大的机身哦哦地欢叫
他甚至在原地激动地跳起来,跟着
飞机跃过的方向奔跑,他在农田上
奔跑了很久很久,像一个不再
回头的浪子,他的黑框眼镜从脸上
落下来,像一条奇怪的领带
挂在脖子上,他的身体就在领带里
涌动,融合在山顶覆盖的,炫目的黄昏
蚕豆与蜗牛
婴儿在陌生的地方哭泣
哭了一会,停下来
开口喊妈妈。在这里
有些婴儿是长不大的
有些,长大了
像只蠕动的蜗牛,扬起触角
碰撞辽阔的虚空
它似乎感觉到白昼
某种惊人的振幅。妈妈
坐在家里,修建漂亮瓦舍
妈妈说,这,谁也夺不走
这是我们的小窝
想种花就种花,想种草
就种草,什么鸟
爱来就来:摆窝、筑巢
玩腻了,扑楞楞飞走
妈妈说完,躺在床上
生下一只带血的蚕豆。它被扔在
门前的野地上,生根
发芽,没有人清楚
又似乎,每个人都清楚
它死了就是活着。它留在这里
就是累赘;就是
不合时宜;就是意外
蚕豆,散落在蜗牛爬行的
地方,蚕豆带着壳
就像蜗牛生来将壳去掉
再换上一副坚硬的甲胄
那是它的房子,也是
妈妈最后的传承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11 21:38 荐稿编辑 余光之瞳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99203-1-1.html
3:野兰|诗六首
时间消失了
是布谷鸟喊回来的村庄
木屐唤醒了老巷子的灯笼
古井摇晃着亲人的脸
你回到了麦苗与大豆之间
抚摸祖先的梦
这是父亲在野火中放飞的鸟群
那是母亲生育的河岸
黄土埋下的骨头开满桃花
最初的情人围着月亮和神庙舞蹈
我们,在祭台上醒来
看窗户变蓝,变紫,打开黑色的花园
你能让时钟逆行吗?这是南方
雨下了2021年,无轨电车带着懵懂的路
直直地朝明天撞去,伤痕就是玫瑰
立碑
雨下进每个人的眼睛,故乡漂泊在水上
一艘艘船远离了岸
他立在潮头,以十字架的姿势
差一点,他就捞起了童年的村庄
归家的梦在他躯体上燃烧
后来的河流,他是筑堤的石头
一个孩子呼墓碑为父亲
一个母亲跪在阳光下,墓草青青
一棵草是一条命,一捧春泥不知是谁的骨灰
山水哑默,那些以头抢地的人
爱的,是伤口绽放的玫瑰
是那穿过缝隙的光,抚摸你胸膛
死亡的钟声,令我们背着河流奔跑
四月
蛙鸣渐绿,山峦忍不住微笑
我们从岩层底下走出,穿过浓雾
身后跟着几亩油菜花,修饰着人间
那走在前面的野草
替我们跨过了黑夜、沟壑和坟墓
总有一个草民,追上了落日
令腐朽的木头,有鸽子的心跳
让我们,在羊齿和虎爪的舞蹈里
松开四肢百骸,四月
这乳房般的时光,原谅了一切
窗
有时是一群鸽子
把昨天带往四月的河岸
有时是一朵睡莲,举证孤独的清白
有时是一粒雨,缓慢地滴下黄昏
许久,石头的心,“叭哒”一声
钻心的凝望
那木槿般的少年,追上了绿皮火车
后面是无边无际的夏天
另一个人,踏月归来
头顶飞蓬,剪刀状的影子
曳着落叶、悬崖和鹧鸪的啼鸣
信仰
你伏虎的父亲,曾涉江采莲的母亲
紧贴土地,以身体去丈量尘世
透明的狐狸偷走了他们额上的明月
青天在上,并没有苍鹰来度将死之人
穿过浓雾,脚底的泥、荒草丛里的乱石
爬上了屋顶,以神的名义,将虚无指给你看
有什么不能舍弃?我们
掏出杨柳岸的粟米、杏花村的酒浆
湿漉漉地,把羔羊的命,举到高处
古老的咒语光芒四射,尘埃里的人
相信朽木,能劈开这山川的苦瘤
他们匍匐着,像平原上割了又长的麦子
清明
雨声潺潺,穿过了两省三地
我们把江南的纸鹞,别到江北的枝头
山中春意盈盈的外婆
养了一只鹧鸪,植了几棵细细的松柏
她一会儿替我拭去裤管的新泥
一会儿递给我几颗野莓
但她没法从荒草丛中站起
再为我披一袭雨篷,她要抱紧脚下的土地
那是这片高原最后的子宫
鸟鸣青青,山下的村庄不忍随柳絮飞去
我已咬破了故乡的苦胆,你能变回不肯熄灭的灯吗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3-28 14:59 荐稿编辑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98831-1-1.html
4:阿天一|诗五首
归去的燕子
动感之上,眼神里
飘着那年的云朵,沾满土腥
从旧日屋檐,浅水塘,玉米地
起飞,快活着翅膀
也许,在一个忧郁的傍晚
徘徊十字路口,眷念深藏腋下
紧闭嘴唇,飞离了暖巢
燕子,划出一道电闪
诅咒过尘世的沙尘,及机器的轰响
绝非逃避,哪怕噙满泪滴
需要生存,需要构筑灵魂的
栖身之地
水草谣
湿润着气候,和枯黄的词语
已近暮秋,江面平静
山峦沉入倒影,掩饰着
冷峻,及难以预测的沟壑
水草的故地,茂盛,即使单调
可以深入触摸,探寻生长的轨迹
随性摇摆,起舞,在水中
亮出燕尾的曲线
命运,似乎光顾于水草
此生与水结缘,远离白热化喧嚣
浮躁的浊气
月光,如水的歌谣
照亮柔弱的身躯,肩膀上
何以负载昏黄的灯火,微弱的叹息
水草相拥无眠,清醒着眼神
守望,与缅怀
白桦林的风声
云雾从眼神漫出来,白的清脆
顺势簇拥,一座浩大的
围屏,镶嵌着纹脉,鸟鸣,与风声
悄悄流淌着沧桑
意境向晚
坚韧皮肤上,无数双眼睛,深邃
攀上猎猎高地,表白孤傲
驱逐猥琐和阴霾
让弯曲的事物走上纯粹
应属于远方,演绎风琴舒缓的旋律
如一匹匹白马,越过山野平原
咏叹旺相
风敲打肤浅的梦魇,呼唤
黎明的救赎
石桥
滚烫的目光,在一块块石头上
驻足,呼啸着斧凿,泛着斑斑烟火
欸乃一声,迸溅出水花
骨头清脆的回声,代表脊梁
站立着,月光略显清瘦
也有九曲回肠的
杨柳岸,风景简约而温和
憔悴小河人家
那些石匠,在叮叮当当中
走向苍茫的背影,是否在皲裂缝隙里
触摸到历史的鼻息,与衍生的
追问
一幅枫丹白露森林油画
悬挂了多年,泛着黄斑
树荫小道上的女人,已走远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深秋
暗淡,如沉默的表情
空白处,无法找寻深刻的
脚印,虽然有些肤浅和盲目
枫丹在褪色,失着血
穿过静默草丛,白露打湿了裤脚
这一刻,倾听画外命运
深沉的独白,也许依然找不到出口
隐藏着时世艰难
不敢再走进去,生怕夜幕降临
而迷路,撞醒那位画中人
向你诉说森林背后
哀怨的往事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11 16:12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99199-1-1.html
5:产安江|诗四首
岸上之鱼
唯一没有烤干的是水之渴意
而水之渴意已化为两只
黯淡的瞳孔
纵然那水里有网
纵然那水里有巨鲸
我甘愿化一条绿波
展示舞姿
烤干我的不是沙滩
更不是太阳
印象
我已经听到风声了
我确定,真的起风了
就像一个人拿着刀子
在刮你全身的每一根骨头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都不合平仄
旋转、下挫、游移、飘忽
突然又越刮越紧,越刮越大
一路朝着冬日凸起的山庄
怪兽一样呼啸而来
那些裸身披挂在户外的树木
居然没有一棵在晃动
它们真的被冻僵了吗?
据说僵尸可以抵御一切
我感到惊奇!这惊奇在空中
停留了很久。如果不是风
狠狠推了我一下,如果
不是我,忍不住抬起头来
我就不会发现,有一颗树的枝丫
酷似人形。顺着它的胸腔往下
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里面汩汩流淌着,一丝不易
觉察的,白色的血液
不过那血液,很快就凝固了
像一道定格在历史的褶皱里
——白色的闪电
故乡
顺着记忆的清溪趟进去
是一脚踏上去便暖烘烘的热土
渐次摊开印花布上的草叶和幽兰
不止如此,还有雨水,有飘雪
有瓦楞上墙角边无法破译的青苔
那年深月久的气息,混合着多种
说不清的腐烂和替代在挣扎
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跨越年代,交织着鲁迅笔下
闰土和阿Q的表情。热情,紧张
又生硬。离家出走的人
反复咀嚼这饱含温煦、香味
和沉甸甸的两个欲言又止的字
是地图上无从查找的梦里水乡
也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无限惆怅
孤独
我是母亲唯一的儿子
我是被这个世界
所抛弃的,赤子
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被教训说
不可乱动,不准妄议
的确,我是一个
区别于你们的
喜欢使用魅族手机的幽灵
这幽灵来自旷古,去向苍茫
我自己庆祝自己
自己打碎自己
自己拾掇自己
自己消化自己
我呀,独自龟缩一处
用时间一个个打败那些
蛮横而短命的敌人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16 22:46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99310-1-1.html
6:荆无涯|诗四首
毛玻璃
隐喻天空、海洋
昭君出塞
雁鸣从她的内心逃逸
蝴蝶一样的肺
布满了水迹
余生多歧路——
他们认领回声
我在一个平面上行走
杀生。布施魔幻
隐身的雾,在努力透露
人世的苦胆
荒草记
它们揣摩风向
像鱼群游动
它们托举火焰——
最终抵达,岸
它们在消失前
用盲音和游子交流
它们在冥想中枯萎
在梦里复活
一个人的春天
活着
现实呈给你果实
在消失以前修正
修心,修行
你吃下悲喜的轮子。君子不器
你喝下一条小溪
或一挂瀑布
你把时间分给昨日和明天
今天还没熟透
你吞掉白色的药片——
你退还甜蜜和暴力的绽放
走过空悬的栈道
听到了垂直的
心跳
闪光的鳞片是星星的投影
“闪光的鳞片是星星的投影
但看不到鱼——”
他们
划着船。在水面打水漂
潜伏的恩怨
窥视每一阵风
岸,顺着流水画出曲线。听
星空爆裂的声音
水撞击水,然后原路返回
内心空空的,能装下一条河
他们看不到鱼
他们长出了鱼的特性
趋光。拜神
星星在河水里吞吐萤火虫
他们划着船,在打捞烟火味的
叹息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17 13:51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99320-1-1.html
7:沉柯|诗三首(90后)
在精神科诊室
在精神科诊室内,
我们是一群被隐姓埋名的人。
比之性病、艾滋,
精神病也同样羞戚于被人谈起。
我一直期待——
里边这些精密的现代仪器,
有一天能测出我灵魂的重量及尺寸。
在精神科诊室外,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自未知之地。
跟我一起排着长队,拿着号牌
在焦急地等待着
领取属于自己的疾病。
比风絮更高远的
比风絮更高远的是暮色
整个傍晚,我踟蹰在
人民公园的广阔中
看喷泉在头顶制造出无数座
柔软的天桥。
而众多目光浮于其上,打捞着
生活的梦幻泡影。更多时候
我会移步他处,等待时光
开启一扇空门,以让满眼的绿
踽踽涌入。
几尊石像扑朔着早盲的慧眼
窥伺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愿就此脱下虚妄的肉身
变得谦卑、知足、敏感、干净
对着它们坦诚地哭笑
今晚寂寂,如你所见
你将知晓,我的叙述将以巨大的慈悲开场:
一个拄着拐杖的单腿女人,从路边写有
“身残志坚”的蓬车上抱出另一个
被无形之手代为行刑,从大腿根部截掉下肢的男人,
如端出一尊打坐的佛像,或如卸下一截老朽的树根。
在这个小县城的人民广场,繁华如你所见。
他们照例搬出凳子、摆上一个展板、喇叭及麦克风。
微弱的灯光刚好能照清他们的迟暮。
此时的一切铺陈,只是为了方便他们叠在一起
唱歌、讲述、倾听、目视人群……
他们分享彼此的身体,互为腿脚和手臂。
他们利用身体残余的部分谋取另一条活路。
当灯火靡靡,悲歌散尽,今晚依旧是个静静的夜,
跟昨日、前日并无不同。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11 10:42 2021-4-11 10:48 2021-4-17 09:49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99191-1-1.html
http://sglpw.cn/thread-899192-1-1.html
http://sglpw.cn/thread-899317-1-1.html
8:陕西姜华|诗二首
允许
大雪到来之前。允许我像一只侯鸟
不停地飞翔。直到有一天被寒霜
击落,或陷入尘埃,或飘泊异乡
曾经翱翔蓝天的梦,仿佛一夜归零
现在,林间一粒虫鸣都让我心惊
我的飞翔短促、迟疑,如秋风在羽毛上
叹息。远处一处安静的陵园,让人
有了归属感。“咔嚓”一声,时光
仿佛折断在某个节点。在所有的赞美
和苦难,被用来叙述之前
中年之后,我的心静如门前池塘
已不会在意。一根妖娆的紫滕
抱紧一棵香樟,攀缘而上。作为
过来人,我允许她爱上这一棵
也允许它爱上另外一棵
梦境
在梦中。我的身体轻如一片枯叶
被一阵秋风追赶。身上的凉意
早已把我年少时的张狂,和无畏
洗劫一空。夜晚,骨头在体内
断裂的声音,常常把我惊醒
我想把冬天翻个面,拽回春天
让所有生命重新返青。我想把命运
翻个面,从头再来一次。我甚至
想把年龄和时间也翻个面,返回
曾经青涩的爱情和童年。返回
秦岭山中一个叫油房坪的村子
我看见了。生动在50年前的父母
褪色的亲人,斑驳的下城街石板路
老宅茶园,还有我的初爱梅子
被做旧的场景,逐一浮现、回放
下雨了。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
我仍在梦里。那些满天飞舞的雪花
一起摇头,他们对我的主张和
妄想。表示拒绝,或弃权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18 09:20 2021-4-16 19:02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899340-1-1.html
http://sglpw.cn/thread-899306-1-1.html
9:老乐|诗二首
呼吸的石头
石头绝对是
活着的
我确信石头和人一样都在
经历生死轮回
被斧凿敲打会喊疼
在流水触抚时会
变得柔软
每一块石头都有
绵长深密的呼吸,在一呼、一吸中
吐故,纳新
日渐纯净和轻盈
为什么竟有人轻信
石头没有生命
装作忘了人这一生,抵不过
哪怕一块小小卵石的
一次呼吸
纺线瓤
纺线瓤,就是丝瓜络
农村人拿它刷锅洗碗
天天见天天用
很普通的东西
让它变得陌生的是母亲的讲述
她说那一年,家里快断粮了
她的奶奶、我的太婆,总把粮食
让给年轻人吃
自己瘦得皮包骨头
撩起衣襟一看吓死人
肚皮上全是筋筋巴巴
就象个纺线瓤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20 08:29 荐稿编辑 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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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老家梦泉|橘黄色的小帽
临窗而坐
十三楼托着我
更高的楼层压着我
对面就是工地
眼瞅着一群橘黄色的小帽
一点点拉高楼房
就像拉高他们的庄稼
我的视线
由俯视到平视,再长进仰视
忽有一天,他们不见了
留下一栋栋高楼
和像我一样的入住者
偶尔在别的地方见到“他们”
偶尔在被生存挤压时想到他们——
一群橘黄色的小帽
在高空的寒热里,闪闪发光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4-14 19:04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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