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明利 于 2013-4-6 09:31 编辑
他的文字来自“站在围墙上的思考”(图) 2013年04月06日新商报 记者李媛媛
资料片
还记得《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雪白的墙》两首诗带给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人们的深深触动吗?那正是朦胧诗的代表诗人梁小斌给予那个时代的思想震撼。他是诗人,同时他也写得一手好散文。《翻皮球》是梁小斌最近推出的一本散文集,书中梳理了他三十多年的散文作品。尽管这些文字成文很早,但其中深邃的思想、出人意表的文字表达,在记者看来依然很亲近,它们散发着思想的光芒、能够激荡人们沉寂多年的内心世界,我们会追问:这些年来,我们到底思考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这本书记者在今年春节期间业已读完,但联系采访梁小斌却一波三折,最后,在初春的傍晚,他接受了记者的电话采访。不论记者抛出什么问题,谈到最后,梁小斌总会将其归结为一个对普通读者而言比较生疏的根源“汉语言到了失去效用的边缘”。不要误会这是一次沉闷的对谈,梁小斌用一个个生动的实例诠释了这个词汇的含义,并让记者领悟到语言的真正魅力其实在于思考。梁小斌总是从无人问津的地方开始思考,他只将自己的真实感受记录下来,“手上有一根刺,使我不得不回忆这只手今天抚摸了些什么。”
梁小斌,朦胧诗代表诗人。1972年开始诗歌创作,他的诗《中国,我的钥匙丢了》《雪白的墙》被列为新时期朦胧诗代表诗作。著有诗集《少女军鼓队》,思想随笔集《独自成俑》《梁小斌如是说》等。
文字是无法修炼的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所在
记者:你在书中写道,“最幸福莫过于:你深夜下班回家,校园铁门已关了。你好不容易爬上了围墙,但你并不急着跳下去。你要在围墙的玻璃尖刺上蹲一会儿,休息一下,想一想问题。”这样的文字是如何修炼出来的?
梁小斌:文字是修炼不出来的。在爬上围墙之间,我还会做一件事,那就是把棉帽子先送过围墙。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呢?不是我不要那顶帽子,而是我相信自己能够爬上围墙,这是一种自信。在翻上围墙后,我并不急于跳下去,而会在围墙上坐一会儿,想一些事情。有两个人在大风雪弥漫的时候,把单位的除名通知单送到我手里。仅凭肉眼,他们认为在此处我已不存在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我存在与否,不是他们的创造。我爬上围墙后在想,他们使我颖悟到自己内心的精神疆域是那么开阔,就算他们能把我从围墙上揪下来,然后狠狠地抛出很远,但我落下来的地方,正是我的热爱所在。因此,思考之后写出的文字是无法谈及修炼的,这就是语言的魅力所在。
网络语言表面看很生动
实则压缩了人们的思维空间
记者:书中收录的《作文》一文,记录了你儿子读小学六年级写作文的事。他在作文中写道被同年级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同学在楼梯口打了一顿。这么确凿的诉状,老师仅想到这是一篇作文,并没有处理这次“打人事件”。这件事说明老师评判作文只看是否符合教学大纲的要求,并不关注思想内涵,其中不免折射出当下教育的弊病。
梁小斌:不错,很多问题只有成为普遍现象时才会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情况才可能得到改观。可为什么非要到普遍的程度才让人们认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呢?这只能说是一种迟到的理性。我承认自己的文章写的都是些小众的东西,很多现在流行的、热议的问题,我很多年前就提出过,可是没有人重视它。我们应该揭示出一些不被人们注意的事才好,不能跟着流行的东西或夸奖、或批评。这样的社会风气会渗透到每个人的身上。归根结底,这就涉及汉语言渐渐失去效用的问题。思考少了,自然讲不出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观察过不少在写字间工作的白领,他们不善面对面交谈,而是利用互联网的“图片+说明”的办公方式沟通,网络语言表面上很生动,实则压缩了他们的思维空间。
不是一定需要知音
而是知音一定会有
记者:你的文章尽管历经了岁月的洗练,但思想并不落伍。这是什么原因?
梁小斌:可是有些人读我的文章,会说感觉怪怪的。我是中国较早进行汉语言探索的人,现在我感到汉语言正走在失去效用的边缘。当下的人用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要”,在没做事之前,总是在想我要做什么。他们可能去年就说了“我要研究梁小斌”,今年接着说“我要研究梁小斌”,明年可能还会说“我要研究梁小斌”,这样一直想,或许会想十年,但却没有真正去做这件事。他们好像是被这件事触动,实则没有。
记者:当下,早已没有了魏晋、唐宋崇尚诗文的社会大氛围,身为现代诗人的你是否感到孤独?
梁小斌:语言在说出去之后是不一定需要有回响的,不是我一定需要有知音,而是知音一定会有的。
记者:你说看不出哪个中国作家有揭示生活的欲望,是否在批评他们的作品没有思想性?在你看来,什么样人的作品才有思想性?
梁小斌:我觉得诗人还是充满一定智慧的,有思辨的大脑。诗是反驳。当诗没有强有力地认识到它与审判者对立时,诗人的陈述是一种忏悔。卢梭就是陷在反驳与忏悔之间的一位作家
鞭子
我的妻子说:“我们在一块儿时,天天吵架,但是把你放跑后,连一个吵架的人都没了。”妻子在回想中得出结论,吵架还是值得留恋的。
是的,他每天用鞭子抽我,证明他还重视我,不然他为什么不用鞭子去抽身旁的石头呢?如果把挥舞鞭子的人消灭掉了,连个能经常想我的人也没有了。
优雅
我认为,哪怕最质朴的人,也有着他们的优雅生活。收割时弯腰与伸展的自如,不紧不慢地挖土,把钉子巧妙地钉到窗户的横木上,粗糙的手在上面抚摸。
是的,人生,只要这个人的动作娴熟,心理娴熟,他自然不会认为人生就是受难。因为,对娴熟的人来说,一切都没有阻塞,这是一个流畅的人生,或者说,它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哪怕就是在黑暗中,只要生活呈现出娴熟、流畅,我们仍然觉得他过着愉快的生活。
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只要他的摸索准确,他就无所谓黑暗与否。流畅的生活,使他充满着生活气息,也可以认为,这就是生命的活力。但是,这里面我看不到人的灵魂。
优雅,这里还涉及一种自生自灭的人生态度。人对他所面临的生命熄灭,已经完全想通了。
优雅里暗示着安详的结论。
任何流畅的心理活动,都无法与实际深入生活中,因做某一件事情流畅而带来的愉快相比。
包括托尔斯泰在内,他也认为,缝皮鞋是件快乐的事,因为他进入一针一线的真实生活中去了。
自由
我的目光一直要紧盯着他。最后,我忍耐不了这种追踪孩子的折腾,我索性抱起他,让孩子和我在草地上打滚。
孩子的身体与我纠缠在一起,互相都不成形状。孩子的眼睛在我肚子下面,像白面团上的两只黑枣核,最终也不知道揉到哪里去了。在与孩子忘形的翻滚中,我的心思已不在孩子身上。我渐渐忘记了孩子忽然骑到我脖子上的负重,我顺其自然,随着他翻滚,佯装把他重重压在下面。我的整个心思终于离开了孩子,我体会到自由的含义。
当莫言被“众声喧哗”时,诗人梁小斌正被寂静燃烧。他的诗歌曾经闪耀在星空,他的思想却因为自身的沉重而仍被埋葬。近日他的散文集《翻皮球》,旧文新篇重新集结,梁小斌精耕细作的笔记将时代之镜从另一角开始擦亮。正如他所说,“我以蜷缩的方式伸展自己。如果你不被深深地吸引,它也会深刻地改变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