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纹|诗六首
到罗马去
到罗马去
在春天到来以前到罗马去
带着你的诗歌到罗马去
穿着东方的羊皮到罗马去
搭上老乡的马车到罗马去
不要带着水果刀和伤人的铁器
罗马会把青铜的剑给你
不要带着只会花钱的女人
罗马会把王后的爱情给你
你要相信罗马的每一块石头
它们会告诉你野蛮和奴隶
你要抬头看着罗马数字的天空
让你的时间调转一些世纪
你要把金币抛给任何某个乞丐
他也许就是神庙中的神祗
到罗马去，到晒着太阳的罗马
到黄金时代的诗人中间
在大理石广场朗诵你的诗篇
或者做一只勇敢的猛兽
和斯巴达克倒在一起
到罗马去，让维吉尔领着你
你要翻过大雪堆积的阿尔卑斯山
它们的背后就是罗马的春天
你要沿着每一条大路走去
罗马的爱在大路尽头等你
我接近的尘埃
我看着岁月渐渐地变成一堆尘埃
我不忍将它们吹去
我忍住了呼吸，那急促而又迫切的
呼吸。我让它们停留在唇边
保持着岁月的形状
那些美的、脆弱的、空虚的形状
它们坠落的姿态
面临着内心废弃的矿井
在我脊髓的岩层里
将有一盏不停挖掘着黑暗的灯
不要开采它，这深抵根蒂的疼痛
不要让手指触及塌陷在时光中的塔！
我必将不去喊叫--
我的舌头和牙齿正在成为灰质的泥巴。
父亲归来
那辆吱吱作响的自行车，磨损的钢铁
一米七三的骨骼和年代，永久牌的
那笨重的脚和脚步声，山谷和城中
马不停蹄的奔走，一头陌生的动物
那粗大喉咙里酝酿的痰，门柱上
冻结和风干的痰迹，肺叶几块阴影
那门锁孔中钥匙的旋转，将一道道门
串起的钥匙，身后重重合上的门
那漆黑门廊里模糊的身影，一团斑点
速写本上仓促的线条，被橡皮擦过
那一双脱在门边的鞋，它们敞开的大口
仿佛带着喘息，吞噬着幽暗和埃尘
那一阵水龙头哗哗的流淌，锈蚀的弯头
断断续续浑浊的滴答，暖气片下的水渍
那松驰的钟表，它泄漏的时间，晨昏
头顶静静燃烧的灯丝和灰发中的白银
哦，那凹陷的椅子，疲惫的床榻，卷曲的
照片上的美男子，那与之相象被篡改的人
他现在鼾声阵阵。
蝶
折叠，打开，精美的卡片
上帝啊，把你放在园中，摆上玫瑰和野花
没有问候，致辞，潦草的签名
大师的几何学，呈现可怕的对称的美
撑起圣殿，教堂，钟楼顶部的彩色玻璃窗
你是寂静的，将双手合拢起来祈祷
召唤天上的光，折射和过滤时间的幻影
大地上移动一小块迷离的光斑
如此优雅，你停在花间，一名静止的舞者
轻轻抖动华丽的羽衣，你身体的一部分
多么高贵而脆薄，它们是易碎的
经不住触摸，只属于不确定的某场演出
因之你离开了轻盈的支点，花朵微颤
拨动着空气，你上升，徘徊，搅起一片粉尘
远离蜕掉的躯壳，成为形而上的美学
背叛了旧的世界，扑向另一张大网
到多少年之前，到未来的日子，到前生后世
你的触角伸出有限的生命，抵达无限
卷曲的长吻，吸取了日日夜夜的精华
也带走了世间芬芳的灵魂
哦，你这风中主宰，虚幻的国王
你这情种，超然物外的哲人
在夏天到来时，带给人们幻灭与新生
恍惚之间，我已从沉重的肉身中逃亡。
石榴树的夏天
这个石榴树的夏天
十颗太阳攀上青铜之巅的夏天
五十头老虎摇晃硕大头颅的夏天
哦，我喝着烧红的汁液
甜蜜的苦涩有毒而解渴的汁液
用自己心脏的果实，赤裸的祭品
我的脸掩埋在苍翠的空间
在醒着的梦境，星系的回声里
耳朵深处住着热烈的蜂群
石榴树炸开的夏天，火焰四溅
烫伤的手指伸进鲜艳的嘴唇
关闭灯盏，绝望的美得到孕育
我握紧了秘密的籽粒，带着它们
在雷声中行走，云的堤岸不断崩溃
通过霍金低垂的额头，占据时间
这摇晃着屋宇的石榴树
穿越夜晚、阴影、疾病、无名的战场
在明亮的羽翼下，我独自
诵读诸神没有栽培过的诗篇。
刹那
时间之界。大钟撞向时光缝隙其间火焰上升
刹那照彻大千世界人神鬼兽一派喧哗
刹那莲花摇曳不止我无法稳坐钓鱼台
刹那周身贯通头顶开启观自在获得大光明
刹那无数春雷滚动炸开条条通天大路
从一道门向另一道门我穿越地狱炼狱
我知天下并非净土多少人仍在血泊沐浴
遥远与不远的地方有怨有恨有泪有哭
我所在的星球火光冲天几处能是升平歌舞
或将烟花醍醐灌顶或将爆竹听成棒喝
刹那心间如诗如画却离真理总差一步
我忐忑忐忑耿耿难眠还欲将重重魔障劈开
刹那天翻地覆直面多少真相凭添多少勇气
刹那花蕾绽放驱走了黑暗阴影而内在皆是美
刹那之刹那我周游了时光之外与时光深处
刹那：天地芬芳。
（选自《影响力网》，荐稿编辑：王征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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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0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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