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都是有境界的
—读和四水组诗《在八达岭，我静听怒江的声音》
张永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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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中国新诗100年的到来，诗坛也更加热闹了起来，各个报刊都在以下同的方式来纪念新诗100年走过的历程，都力争推出一批优秀的诗歌作品，新诗出现了新的繁荣势头，自然出现了不少真正的好诗，这是当前诗坛的主流。但问题也不少，我认为主要是一些诗人，包括掌握诗坛生杀大权、话语权的人，混淆了诗和非诗的界线，正如北岛新近所说：中国目前写诗的人很多，但他惑疑写出的东西是不是诗。更有甚者，他们推出的一些所谓优秀的诗歌，实则连诗都说不上，被树为标杆、旗帜的诗人，有的热衷于追名逐利，哗众取宠；有的在色情黄色下流诗的路上越走越远；有的以寓言诗含沙射影污骂祖国和人民，完全违背了习近平同志在全国文艺工作座谈会和在全国文代会、作代会上的讲话精神。最近《诗刊》的老主编、著名诗人叶廷滨在批评当前的走红诗后，明确提出诗应该“言志抒情”，诗要关系到生命和诗人的心理。诗人在创作时应在写诗的上限和下限上分清是非。他认为诗的下限是不黄不黑不灰。上限是向善向美向上。不黄，就是不色情；不黑，即不反对和违反社会公德；不灰，就是不鼓吹頹废主义。实际上诗坛许多走红的诗早就越过下限了，读者更是对诗坛多有不满，发出了许多批评的声音，同时也寄希望于诗人，读到更多真正的好诗。
最近，读到地处祖国边陲怒江大峡谷的《怒江文艺》2016年第11期，虽只是一个由怒江州文联主办的内部文艺刊物，在“摆时新韵”诗歌栏中，却发表了很多好诗，特别是白族诗人和四水的《在八达岭，我静听怒江的声音》，就是一组真正的好诗。该刊还特别在卷首语中写道：“和四水在北京，在八达岭长城、故宫等地吟咏的诗，不仅仅单描述、讴歌历史和山水风光，更主要的是一种对比式的哲理思考。因此，《在八达岭，我静听怒江的声音》是一组好诗，可谓近年来我州诗歌创作的尝试性突破和可喜收获。”
说得真好。《怒江文艺》的诗歌编辑，是颇具艺术眼光和责任心的
我认为真正的好诗，一定首先是和非诗划清界线的。正如闻一多在《诗与批评》中所说：“人们在发现不是诗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诗。”和四水的这组诗，也可以说是在我今天读了许多不是诗的时候，惊喜地在一家州级的《怒江文艺》上发现的真正之诗，而且还是一组好诗。而好诗，自然是建立在真正之诗的基础上的。
说到好诗，我想到清末民初国学大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上的著名论断：“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既然“词以境界为最上”，倒过来说，有境界的词就是好词了。诗词一家，好诗一定都是有境界的。
所谓境界，是诗词艺术的一个蕴含有丰富内容的综合性艺术概念。好的境界它一定具有深邃、高尚、健康、优美的思想内容，同时又在艺术的创造上追求新颖独特的构思、恰到好外地运用诗词艺术的各种手段，如象征、隐喻、意象、想象以及生动、准确、精炼、优美、陌生化的诗语，含蓄而诗意浓郁地把诗人的感情和思想内容抒写出来，从而营造出一个只属于诗歌艺术的境界来。
现在的一些获大奖的诗、被树为旗帜的诗，不少都缺少崇高的思想境界，更无艺术上的新颖美好的追求。
和四水的《在八达岭，我静听怒江的声音》，之所以是真正的好诗，在于诗人把美好、崇高的思想感情，通过诗歌特有的诗歌艺术手段较完美地表现了出来，创造出了一种崇高、美好而又诗意浓郁的诗歌境界。正如编者所说，诗人善于用一种对比式的哲理性思考。在高高的八达岭，诗人极目远望，长城、长江、黄河，一条龙，一条腾飞的中国龙，正在崇山峻岭腾跃扬威，在经历了荣辱、兴衰的艰难之后，一种中年民族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而作为来自怒江大峡谷的一名少数民族诗人，面对眼前的生动景象，诗人的哲理性思考，把家国情怀化为一腔悠长的乡愁，八达岭、长城、长江、黄河，便和远在天涯的高黎贡山、声震山谷的怒江相连了，诗人那满腹的乡情乡愁，使他静听着远在边陲的母亲河怒江的声音，从那一声声怒江之声中，我们也似乎听到了一条大怒江的古往今来，听到了怒江大峡谷各民族的时代巨变。诗人通过对比和哲思，创造了一种悠远、深遂、绵长、多味的诗歌境界。从而使《在八达岭，我静听怒讧的声音》，成了一首有美好境界和格高之诗，也出现了“掉下一滴眼泪，就是一颗石头”的诗眼佳句。这一滴坚硬如石的眼泪，就是一种向上、向善、向美的诗情凝结成的热泪。
诗人这样的眼泪，在《方向》中也有很诗意的抒发。诗人多想登上天安城楼，向人们挥手致意，体验一下当家做主的味道。由于当时未能上去，就只好背靠天安门，面对前方拍照留影纪念。诗人面对前面的方向，灵感使诗中异峰突起，他这样写道：
正望着人民英雄纪念碑
一茬模模糊糊的人群
灿烂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
时间不长，仅一瞬间
一、二、三
却差点掉下了眼泪
诗中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和模糊的人群，是这首诗的主旨意象，正是那些远离我们而去的变得模糊的人群，托起了这座纪念碑，也托起了我们的新中国。诗人眼中差点掉下来的热泪，就是对他们最骄傲、最崇敬也是最真诚的歌颂。诗人抒情言志，情到真处必有诗，情到深处出好诗。诗的境界崇高而雄伟。诗题为方向，也颇有寓意。诗人面对的方向，表面上是拍照的方向，实际上却寓意着诗人没有忘记革命先烈为实现美好的梦想，用鲜血和生命指出的方向，也就是不忘初心，继续前进的方向。诗中虽然没有一句不忘初心的词语，却很诗意地把这个方向抒发得情深意浓。可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组诗中的其他作品，也都是诗人言志抒情、表现真、善、美，有思想、有诗意、有境界的佳作。《中山公园》触景生情，灵感因情景而至。缅怀民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却用一些诗人跳跃思绪中出现的诗意化的小细节，如母亲的祝愿、蹒跚迈步的母亲、人民大会上飞翔的小鸟等，把民族情、家国爱交融成一首境界幽深的抒情诗。这种家国情一旦和不忘根的乡愁相融合，就会在大和小的对比哲思中，抒写出颇有诗人个性的好诗来。《故宫》写诗人拍照，诗人的想象却很性灵，王宫中的一切，不都和“一草一木的枯荣有关”吗？诗人带回去的照片，也把故宫带回乡下了，“与老屋放在同一个相册里”，出奇不意，又在意中，在妙趣橫生的哲思里，大和小在这里统一了，国和家也就这样相连一起了，诗的境界也就全出矣。《八里庄》写诗人在鲁迅文学院学成归来之时的情感。临走前收拾行装，诗人要收走这里的一切，包括脚印、微笑、酒气、烟圈……因为这些都包含着这里的养分。一句“鲁迅啊，真的，我舍不得落下/一点点”，好深情、好真切啊！特别是结尾：“今天，下雨很好/我把雷声和那道划破天空的闪光/一同装进/我的行囊”，使一首小诗的境界变得开阔和宏大。那被诗人装进行囊的雷声和划破天空的闪光，隐喻着文学大师巨著的精神威力，也隐喻着诗人传承文学大师精神伟力的决心和行动。文脉和国运相连，小诗写出了大境界。
今天是真正的诗人可以大显身手的伟大时代，时代呼唤着诗人，时代需要好诗，人民需要好诗。《怒江文艺》推出的白族诗人和四水的《在八达岭，我静听怒江的声音》，就是一组向善、向美、向上，给人温暖、给人正能量的好诗。望四水同志进一步合着时代的节拍，走以为人民为中心的创作路子，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创作出更多更好反映时代精神和人民心声的作品来。
我们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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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权，男，著名诗人和文学评论家，原云南省作协副主席、《边疆文学》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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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达岭，我静听怒江的声音（组诗）》
和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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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 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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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站在天安门城楼
向一些人挥手致意
现在不能上去，只好在城楼下
留影纪念。此时
背着天安门，面朝前方
摄影师让我拿好最佳表情
面朝他的镜头
我朝他望去，恰好
正望着人民英雄纪念碑
一茬模模糊糊的人群
灿烂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
时间不长，仅一瞬间
一、二、三
差点也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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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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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安门西侧就是中山公园
千年古柏保存得完好
中山先生依然神采奕奕
园中有社稷祭坛
正方形，三层，青白石砌成
铺设五色土，象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中央立中山石，表示
江山永固
来游览历代王朝祭祀的祭坛
我想象不出仪式的隆重和威严
其实，祭祀不过就像
我每次出门前，母亲
虔诚的祝愿
此时，我最想到蹒跚迈步的母亲
家乡，今天下雨了吗
真想抽支烟，在衣兜里摸了几次
不敢摸出烟来。坐在台阶上
就望着对面的人民大会堂
旗风猎猎，小鸟飞翔
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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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达岭，我静听怒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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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达岭好高
举目远望，一条龙
在崇山峻岭之上腾跃扬威
显尽龙之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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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长城与母亲长江黄河
并列写入诗书，世代歌颂
我想，它们之间隔得很近
荣辱与兴衰，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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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天涯的高黎贡山
像一堵墙，为家遮风挡雨
同样是守护疆土的彪悍勇士
与它相依为命的怒江
是野性十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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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背弩弓
赤脚奔跑于荆棘与石堆的峡谷
那一声嚎叫，不是怒
是声震山谷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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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是温柔的
木棉花开
玉带飞舞
神仙一步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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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困苦
怒江心烦，有时在黑崖上
猛然甩了两记耳光，啪，啪
掉下一滴眼泪，就是一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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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在八达岭
我选了一个墩台，静听怒江的涛声
要是你从怒江来
也和我一样听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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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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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如潮
涌向那些殿、那些宫、那些院
踮起脚尖争着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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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人在拍，我也拍
拍金黄而高高在上的空位子
一些空床，一些空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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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空的东西，像括号，让我填词
我想不出什么词来，但肯定与一草一木的
枯荣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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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在这闲庭信步
然后把故宫带回乡下，与老屋放在
同一个相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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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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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收，收回所有我的
脚印
微笑
酒气
烟圈
甚至失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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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我小气
这是我的养分，足让一爿青草泛绿
鲁迅啊，真的，我舍不得落下
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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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雨很好
我把雷声和那道划破天空的闪光
一同装进 |
发表于 2017-1-2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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