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越剧《柳永》观谈

昆明尘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越剧《柳永》观谈
                                                   文/尘埃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蝶恋花》柳永

    戏迷们总是对自己喜欢的演员多几分美好的期许，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看《柳永》就是因为对王君安有着太多、太高的期许。从2006年她回国后复排的三齣大戏开始关注起，总希望她有质的飞跃，只要她肯潜心，我们有的是耐心。之后的柳梦梅、柳毅以及她另类风格尝试的专场，看到她的努力与进步，但隐隐的总与心中的那个她还有差距，总觉着她还可以更好。听说她要演柳永内心不免打鼓，跟她以往饰演的角色相比，这柳永出身官宦不但生性风流浪漫、才华横溢而且怀才不遇经历坎坷，空有抱负、无处施展只好沉迷美色，从女人处寻求知音与慰藉，沦落到为歌妓写歌填词的份，他的内心复杂、矛盾、苦闷、抑郁，在情场时想着官场，在官场时又惦记着情场，其实他的一生过得并不真正洒脱、轻松，这样的人物情感很难把握，且年龄跨度较长，这对王君安这个一贯演唯美小生的演员来说，不但有人物塑造的难度，还要冒点破坏形象的风险呢。

    第一版《柳永》出来后，在网上看颇有微词，多言晦涩难懂、不知所云。然而芳华没有放弃，王君安没有放弃。沉寂多半年后，第二版再献，此时就有年轻的戏迷们为了要看懂《柳永》纷纷进书店拜读柳永的词去了。在这物欲横流、浮躁浅薄的当下，官员们讲的是急功近利，只看眼前，草民们享的是娱乐快餐，只要口味重管你营养不营养。纯为艺术而艺术的人知音难觅。难得的是有一种支持叫给你时间；有一种努力叫坚持不懈。有芳华的支持，有王君安的不懈，还怕成就不了一个《柳永》。如今群星云集，名家多如牛毛，为名为利有的迎合讨好观众，天天翻幺蛾子；有的保守中庸日日吃老本；只有少数尚有一颗艺术创作的心，可惜找不到一个容纳的怀。唉，在一个出不了大家的时代，我们又将从何而为呢? 有品味的坚持自己的品味；有担当的坚持自己的担当；有影响的坚持自己的影响吧，坚持就是胜利！一个王君安能影响、引导、引领她的粉丝们去读、去体会中国古诗词文学的美，哪怕他们当中最后只有一两个人会喜欢并真正爱上，这也是一种艺术的前进。

    重拾宋词静观《柳永》，整部戏的布景设计和格调很有书卷气，开场就好似我们轻轻翻开一本古香古色的柳词，又像是柳永从远古的宋词中走来。戏的整个编剧也是独具匠心，选用柳永最具代表性的几首词来铺陈叙述柳永的一生。新颖处还在于每一场戏都用一个词牌名来命名，让懂得柳永词的人一看名字就知道这场戏的主要喻意；让不懂词的人看完戏也就理解了词的深意，更多的现实好处是：估计几场《柳永》演下来，许多君迷们就或多或少的能吟唱出几句柳永的词来了。记得小时候最烦背古诗词，听了邓丽君用古诗词填词的几首歌后，那些诗词至今还能唱出，原来吟咏传诵古诗词最好的办法就是谱与美妙的乐曲，其实这也是古诗词当时盛行的功用。编剧用《望海潮》这首词来作为本剧的高潮部分，其实这首词也真的很好的隐喻了柳永矛盾不走运的一生，同时这首词也体现了他对宋词的贡献。柳永不是贾宝玉似的人物，他不是天生就厌恶仕途，相反他是个一生都在追求仕途又被仕途愚弄了的人，他虽才情高妙、锦心绣口但却不是个善做官样文章的人，《望海潮》是他少有的一首歌功颂德宣扬太平盛世的官样文章，一改惯常的婉约风格，虽用词开阔大气、辞藻华丽、情致婉转、笔法精道不失为一首传世佳作，但总掩不住其言不由衷的拙劣痕迹。戏中的他明明不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道却还要为之，结果往往弄巧成拙，因一字之差反陷自辱。然而他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主流的诗词继续勉为其难的写下去，怎么也不可能在欧阳修、苏东坡之上，在宋朝，当时的士大夫们是不太屑于写词的，都以诗为雅。柳永迫不得已“奉旨填词”成为写词专业户，独创了许多词牌，《望海潮》既是他的首创，还把词扩展出慢词来，就像现在的口语诗一样，更加通俗化，这首词也是他慢声长调的代表。非常喜欢戏里在吟唱《望海潮》时配上了《阳光三叠》的古琴曲，由古筝悠悠弹来，虽是歌妓在舞唱也甚是优雅。本场戏中柳永先大喜后又大悲，把全剧推向高潮，也把柳永悲催的一生推向了高潮。观戏到此，写了那么多剧情，主要想说的是：剧本大雅、编导不俗。

    下面来说说戏的演绎，王君安在这部戏中给了我三大惊喜。第一场《凤栖梧》中那潇洒飘逸的身段，真是让人赏心悦目，虽然王君安的身段一贯是她的看点之一，但是这个柳永与众不同，《蝶恋花》载歌载舞、击鼓配乐，一袭白衣，洒脱逍遥赛神仙。私下以为君安如能把这击鼓之术学上一点，在表演时把鼓击实了那就更完美了；第二个让我惊喜的是：这个柳永王君安真真的是走心里去演绎了，以前我们在王君安饰演的人物脸上只见过汗水，没见过泪水，总遗憾这些人物都太脸谱化，记得在看了《柳毅传书》之后，看到了她的进步，我说王版柳毅不但有骨有肉还有血，而今天的这个柳永我要说：不但有骨、有肉、有血、更重要的是有魂了。有句话说得好：演员演戏首先是要感动自己，才能感动观众。如果表演只是浮在表面去演，不走心去体会，那永远演不活一个人物。柳永每每逢到屈辱动情处，王君安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她是走进了剧本、走进了角色、走进了人物心里，观众也被带进书里、带进词里、带进戏里、带进柳永的悲欢情感里。在王君安演绎的众多角色中，这个柳永是第一个真真让我感动的人物，惊喜之余是欣慰，王君安终于是没有让喜欢她的戏迷们白白期待；惊喜之三来自最后一幕，老年的柳永。王君安不但要自毁形象带上髯口，而且还要跨行当地演老生，这对许多外貌控的君迷们的心里承受力也是一种挑战，我也很好奇这样一个嫩生生、水灵灵的帅哥他将怎样去演绎一个老头子呢？结果一看，又是一大惊喜，君安这个老头儿还真是个可爱的美老头儿，别看他颤颤巍巍、勾腰驼背、老态龙钟，但“老了的王子骑的还是白马呀”。戏的最后不得不再表扬一下编剧和导演，为了保持王君安在君迷心目中那个唯美俊朗的小生形象，设计出了一个与开篇首尾呼应的结尾，老年的柳永逝去，年轻俊美的柳永又慢步从戏里走回了书里，走回历史长河中，远去。。。

     这齣《柳永》，剧本构架好、文化底蕴浓，舞台设计新颖、雅致，唱腔也挺耐人寻味的，再加上是为王君安度身制作，倾芳华的全团之力来打造，就现在演过的几场的效果来看，其精品雏形已成，只要在日后的演出中不断稍加打磨，让戏与演员磨合、让演员与舞台磨合、让舞台与观众磨合，它一定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文化享受和艺术惊喜。最后，要感谢王君安，谢谢她的坚持与努力！谢谢她的成长与成熟！谢谢她为越剧舞台带来的这许多惊喜！

                                                                   2013.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