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曾正贤 于 2014-9-1 08:45 编辑
不如归去
去年初，我的领导、著名记者、作家、文艺评论家朱海燕先生对我说：“趁现在工作不太忙，把你过去写的诗歌整理出来，出个集子做个纪念吧。”于是，我便根据他的吩咐，翻箱倒柜，找出发黄的笔记本，开始在电脑上捣鼓起来。这一捣鼓，竟然把我写诗的瘾勾发了，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键盘清脆的敲击声中，时间，在指尖无声地流淌着。早已冷却的血液，渐渐升温，在血管里慢慢滚沸起来。我又回到远去的岁月，与昨天不期而遇，一时措手不及，竟不知如何面对从前的那个我，那个热血沸腾的我，踌躇满志的我，敢爱敢恨的我，无所顾忌的我，为诗歌而疯狂的我。
那时，我在一个企业从事新闻宣传工作，但骨子里真正热爱的，却是诗歌。狭窄的斗室里，摆满了各种诗集和诗歌报刊。一个蓝皮签名本上，写满了诗人的名字。平时，我随身携带着两个笔记本，一个用于新闻采访，一个用于写诗。每次出去，采访本上，常常没有记下多少有价值的新闻素材，而另一个本子上，却写下了密密麻麻的诗行。为此，我曾受到上司善意的提醒与忠告：如果继续这样“挂羊头卖狗肉”，就有可能丢掉养家糊口之饭碗。终于，在我的诗歌创作小有成就的时候，由于种种复杂原因，我离开了缪斯。而今，重读那一行行或稚拙、或痴情、或赤诚、或激愤的文字，每每为自己的昨天所感动，不禁热泪盈眶。我看到了那个真实的我，那个存活、保鲜在诗歌中的我。
这是一个令人沉醉的梦，一个似曾相识的所在。它是我精神的家园，让我依依不舍，流连忘返。我再也不想转过身去，回到那个一地鸡毛的世界。
我得承认，在当下这个物欲横流、光怪陆离的社会里，我是迂腐的、低能的、笨拙的、弱小的。我就像一颗鸡蛋，随时都有在石头上碰碎的危险。世态的炎凉，人生的沉浮，情感的磨难，几乎耗尽了我的生机、活力与热情。我与自己的妥协是暂时的。性格决定命运。我和现实之间注定充满着龃龉和张力。这个败坏的世界，令我格格不入，同床异梦，心如死灰，几近绝望。我不想再往南墙上撞了。记忆在向我召唤。岁月的河滩上，留下了我深深浅浅、歪歪斜斜的脚印。我的眼泪早已变成化石，而灵魂却还没有走远。我想，我还能追赶上他。除了过去，我两手空空。我要回去。我加快了脚步，顺着逆时针方向，走向自己生命的源头。
我又开始写诗。也许，命中注定，这就是我存在的最佳方式。我可以率性而为，无须看谁的脸色。我也许没有未来，但却拥有过去。虽然每个人都从过去走来，但并非每个人都拥有过去。记忆，将是我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片土壤。它是那样地肥沃，浸透了我的汗水、泪水和悲欢离合。我用不着再去体验什么生活了，只需原路往回走。先前种下的庄稼，在语言的光照之下，摇曵多姿，正等待着我去收获。写诗的过程，让我的灵魂得到了是最大的慰藉，正如我在诗中所写的那样。
我不停地写诗，用文字最后一次拯救自己。诗歌成了一剂苦口良药，我用它治病，活血化瘀，理疗旧伤疤，清除我体内的毒素，阻止我的衰老、枯萎、变质和腐败。
我的诗，源自生命深处的隐痛。那些肉眼看不到的疤痕，让我一刻也无法安宁。就像我喀斯特地貌上的故乡，云里雾里，山峦起伏。岁月的凄风苦雨，无声渗透、溶蚀，深入骨髓。水土、时光和梦，沿着一个个巨型的漏斗沉入黑暗。深藏的裂缝，纵横交错，连着远方积满苦水的溶洞。巍峨、冷峻之下，谁知这深邃的痛楚？没有出口的泪水，流浪、摸索、打拼、呐喊，消解着生命中那些坚硬的部分，贯通肉体和灵魂。离析、沉淀的盐，不断堆积在伤口。巨大的阴影中，传出了悲情的歌声。我的诗属于昨天，注定拧不干泪水。为了追寻流失的爱，义无反顾地往回走，在绵延无尽的记忆中作茧自缚，在那些石漠化的地带，贴上我的诗歌，作为启事、呼唤、抚慰、祭奠和救赎。
（2014．8．27．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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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7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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