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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黑暗时，最洁白的人
——阅读华万里的长诗《阶梯上的云朵》
宫白云
华万里的长诗《阶梯上的云朵》之于我来说，可谓是百读不厌，它是奇异的想象与奇绝的语言织成的奢华，一种形而上的睿智掺合着形而下的狡黠形成的惊艳。它会不知不觉地攫住读者的阅读神经，从而被他诗中散发的不可言传的味道与无法形容的语言魅力所倾倒，特别是那些相悖的思维反而达成的无可捉摸的和谐，反复轰炸着阅读者的大脑神经，使其不由自主地沉入它的奇异境界中。
全诗65节形成65个不同的云朵，诗人以令人难以想象的艺术手法把它们一节一节组合起来搭成通天的阶梯，每一节都有一个特定的视角，既可独立主题又在共同发展，动态的视点让整体保持了一种平衡的力量。它语言的魔法置换出的修辞张力与语境现实，令人心迷神醉并心口叹服。
诗人以他深厚的艺术功力，超凡的修辞与无涯的想象，联结身心的彭湃与情愫，成功的使“云朵”这个单向的“能指”阔大到多向的宏观或微观的“所指”，最终竖起高高的云梯，让人陶醉于一种神启般的审美意趣之中。当我们读着：“阶梯的云朵，在前后涌来/在左右浮动”；“阶梯的云朵，我是你黑暗时/最洁白的人”；“我想在雨中抓住闪电的镰刀/收割/满世界的乌云”；“我要选一匹马做我的亲人/让它的青草/说出我骨骼想要的汁水/让它蹄边的野花/做我的心跳”；“你是隐藏的鸟，赐我语言的叫声”这些诗句时，不仅仅是拍案称奇了，在为诗人的这种耽于唯美和理想主义，间杂以超验色彩，对词语和意象高度清醒的痴迷而沉醉的同时，也不得不惊叹诗人给世人贡献的“阶梯上的云朵”这个独步当代诗歌的审美。
2016-8-14
阶梯上的云朵（长诗）
华万里
1
在歌词中养鹰的人
我听见了
你嘶鸣的泪水
2
带着蛙声做 爱，三月
谁在
为一部情史擂鼓？
窗外是青蛙状的池塘，池塘有荷
必须修改鼓声
爱情才能重返宁静
3
你睡在我的星辰中
一切都无声了
光芒呵光芒，谁敢翻身
4
我要选一匹马做我的亲人
让它的青草
说出我骨骼想要的汁水
让它蹄边的野花
做我的心跳
5
你一转身，这个下午就走了
天，悄悄地
暗下来
幸福远远没有接近灯盏
6
我为什么看见落日眼圈发红
为什么最后的云朵
仍不为我停留？
在落日的边缘
那是另外的泪水
7
在花朵的缺口，我目睹了日蚀
光芒全是黑暗的蕊
8
能为大问题鸣叫的鸟已经不多了
白云
一朵朵飘远
9
大雁像我倾斜的诗行，把天空
磨得嘎嘎作响
八月和我一齐抬头仰望
大雁的眼中
有一滴热泪叫做故乡
10
我在一张床的脸上带着露水敬仰你
夜的花粉
已经感动到我们的全身
11
我的针在寻找，在寻找
下针的地址
在寻找
高度紧张的间隙
12
谁触到“幸福的闪电”
谁就会
像蜜蜂一样惊醒
13
她把沉重的眼睫留给我
最猩红的夜色
我扛不动一支蕊的泪水
星空的暗疾
虫眼的香气
14
你是我黑暗中雪白的语言
你是我
语言的风范
这沉实而透明的头脑
如月在中天
你是隐藏的鸟，赐我
语言的叫声
15
我放弃最高的山峰
我将与
一只最小的虫同眠
16
倾听银河被铁轨铺过的声响
喜鹊纷纷而下
我的眼睑，站满了泪滴的婴儿
月的呼吸
并不太明亮
17
羊小于词，“月光小于睡眠”
我们的山坡
是哪一个民族的青草？
我们的泪水，为什么
总像露水？
18
黑夜，白猫和红指甲的手……
19
蚂蚁要一位领袖，狼群
要一位酋长
那么，我的诗歌需要什么来引导呢？
20
青山已经足够了，还添什么鹧鸪
来让我凄迷？！
21
冬天，我在雪地找到火焰的根
一茎茎，恰似
直立的红蛇！
22
在山鹰沉默之后，我才听清它
最高的呼啸
独处的山峰，我在你的体内
形成
最后的暮色
23
而我的话语可能是她的白云
24
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有一支笔
一些纸张
我什么也不想写，我只想
画出
淡淡的几朵云
25
我试图在死亡找到我之前
把所有的花苞打开
而这只手
刚刚分享到一部分鲜艳
而你的夜漆黑如铁，我却在
铁中铸造花瓣
26
如果使我的果子全部跑光
我的双手
会空虚得想疯
我甚至怀念那些虫蛀过的隘口
27
夜中的大多数手是睡着的，只有少量的手
醒在床边
少量的星星，亮在
她们的指缝
只有少量的黑暗
不被
手所背叛
28
我的心上布满火草，我的手沉静如雪
蓝鸦
梦幻般穿我而过
29
果实中的虫子
在蛀孔
发现拂晓
30
在词语的高山大峦，在一张纸上
我很难翻越
一个飞鸟的细点
31
多风的草原，起皱的夜晚
我在针孔
找到翠绿的深度
32
每个毛孔都有嫩叶之露
我在琥珀中
听到鸟的叫声悄悄滚动
独茎的天堂
并不分叉的地狱
33
有人在昆虫身上看到斑谰的坟墓
碑的细足
一排排地移动
34
历史让我成为闲人，时间
让我清点自己
所以，我捡到许多胜过纸币的落叶
35
我也许会成就山谷的回音
像针一样
落入深渊
在镜子里突围
脸不停地粉碎
草尖，可能发生雷鸣
36
无论我像乌云或是白云
只要在天上
我就高兴
37
白云走过
昆虫的跫音让地球吃惊
38
光芒在大地站定，天空
不一定非要完整
你看那白云并不厚重，只轻轻地飘动
像一种薄薄的想法
39
你把最新的花送我
你把最深的花送我
你的花蕊，全是我
回赠的
粉红的针
它们并不刺醒苦痛
它们只刺醒甜美
40
在秋天，如果有花，这花
会像山雀一样尖叫
红红的嗓音，染我
最初的枫叶
41
在白云的深处，开着新车
他可以看见
旧时代的秋叶
42
这不知是第几胎的太阳
哪个年代的日出？
山中，除了白霜
还是白霜
43
像黎明，在最后的黑暗里
醒着
词语的眼睛
燕子的目光
44
你的床边犹如多花蔷薇的水岸
被我的舌浪轻舔
细腰的鱼
成对梦游
45
我在果实里，云正朝着我归来
归来的还有天空
大地，和一些更为细微的爱情的针尖
虫声的粉末
46
默温说：“把山峦搬入
大海中央”
于是，近在手旁的往事，动起来
就是一阵流水
47
一阵秋风
花朵把婴儿变成了果实
48
面对这个早晨，我像一滴露水
站在草尖不语
这水晶的襁褓
这透明的悬崖
我在默想：玻璃的祈祷
虫声的眉骨……
49
晴光一闪，一滴泪水在鸟的眼里
转了一转
落在它心中的，可是
澄明的大海？
50
谁替我喂养泪水的狼群？谁替我
牵来
诗歌的马匹？
51
阶梯的云朵，在前后涌来
在左右浮动
阶梯的云朵，轻盈的问题
上升或者下降的气候
阶梯的云朵，我是你黑暗时
最洁白的人
52
我想在雨中抓住闪电的镰刀
收割
满世界的乌云
53
我们必须同语言搏斗，就像打盹
上眼皮和下眼皮的对撞
就像一个惊雷，我们满口的牙齿
重重地嗑击
54
在燕子的身上，我找回了
紫黑的大号剪刀
但是，面对大好春光
我又不知道
有什么可以裁剪
55
当月亮靠在山坡上的时候
我的头面
静静地靠在她的前胸
我听见母亲从远处回来的心跳
我听见乳汁
走动在路上
56
我有幸被一朵花压迫
肉 体的英雄
谁来为你掀翻鲜艳的倒叩的钟？！
57
苦闷的蝶，多少把爱情的刀
与我们擦肩而过
多少冷艳的翅膀和日期
像爱情的旗帜
被从中剖开？
58
我在重庆写诗，我的手却在成都移动
59
一匹马奔驰在长长的峡谷
一匹马，一匹通红的马
冲出墨绿的峡口
太阳，惊了一下
60
红得惊心的是第一枝梅花
是残雪败退时
无限的苍白
而风，却从梅花中，取走了
我最细的灯
61
我常常处在鸟的脸面的另一方面
我的羽毛减半
我的叫声减半
但我的飞翔，却
非常的完整
62
我只取悦于爱情
我的爱辽阔，但有时却小到
一枚最小的针
我的爱始终快乐，直到
墓碑露出微笑
63
这是覆盖白骨最好的东西
这是青山脚下
最干净的被子
云朵，云朵
生命为何是一种肮脏的疾病？！
64
空寂的头脑中你是我唯一的云朵
在心的洼地
在沉默的高处
65
重庆的云朵，半岛状的云朵
为什么冉冉而来
为什么悠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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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5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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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