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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歌乌珠穆沁《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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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0-5-13 10:2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放歌乌珠穆沁(组章)
                                    文∕杭西


                                      一丝风

    春风刚爬上坝顶,就恐高了。小孩儿从广场放过去一只风筝,飘着北方泛青的等待。

    阳光被风吹的打了个折,直接挂在树梢。融雪,在月光下贴着小草的耳朵,悄悄细语。

    三月,是草原贫瘠的季节。山坡上一片一片残雪,如冬天丢弃的羊皮袄,遮不住皴裂的伤口。

    淖尔叮咚一响,弹破海子粗糙的脸颊。不知鸿雁几时到,高亢的鸣叫,在芦苇根部升起。夕阳把湖面染成嫣红,岸边不弃的刺柳,守着碎裂的蛋壳。

     一丝风,牵着乌兰哈拉嘎庙檐。佛经点化旧燕窝,吟诵早课的黄袍喇嘛,摇着铜铃。

                                    双胞胎羊羔

    牧民的暖棚已经溢满膻味的喜悦。一对儿双胞胎羊羔,一白一黑,如绵软的日子,咩叫声碰落阳光和露珠。

    透过蒙古包哈纳杆看到北斗柄指东,在牛奶般的曦光中,额吉慈祥的“对奶歌”,唱起“台古——台古——”,草原最纯净的单词。母羊,胎血,羊羔,歌声,慈爱,泪水,巴拉嘎尔高勒涓流着甜蜜。

    接羔的日子,马蹄声都那么轻捷。初升的太阳,越过哈日乌拉,抵近草原深处的敖特尔。

                                  乌珠穆沁

    我喜欢,乌珠穆沁——
    春天膨胀的草场,连绵的草滩,合着一曲古韵。乌珠穆沁的庄重,在北方高原的肩膀上。

    暮归,马背驮着沉甸甸的希望,集满圆圆的篱圈。毡包里,悠悠的马头琴,拉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传说。滴着奶油的月光,把甜甜的梦,送进牧人舒畅的酣睡。

    抿一口苦丝丝的奶子酒,再到春天的牧场去,看一看勇武的驯马汉子,征服剽悍的烈马。

    乌珠穆沁,永远也走不到边际。
    乌珠穆沁,萦绕在心底的抒情诗。


                               乌珠穆沁蒙古马

   蒙古马肠子短,性子烈,以怪癖的脾性和动作,吸引驯马手的争强好胜。
   拧耳朵,抽鞭子,压重负,挺起古斯巴达筋骨,让铁嚼子把长嘴勒到耳叉子,裂开惨然之笑。风绢丝一样,擦去裹着疯狂的泪水,净化一种精神。

   角力的喘息,踢碎虐疫。被鞭梢甩出炸响,背负着,北方高原重量,以心脏捶打大地的肋骨。

   云里,有青铜。经过雷击电打,一群雕塑,以历史的身姿站在暮色。

   葫芦斯太的玉,被疼痛打磨,一座山受到创伤。
   嘶鸣,弯弓射出的箭,画出弧度,如虹。
   被掐出马群的不安分,不羁,却固守血统。

   云低。白马是乌珠穆沁,甩展的哈达。西北风,在蒙古马骨子里,把灵魂守在丹田。

   说蒙古马要拼命跑,要不然就成为马肉干。不对的!不对的!可汗的主义里,可以有刀、矛与枪。蒙古马不在餐桌上。

   策马驰进黑夜,星象,竖在蒙古马的耳尖,蹄大如锤。草原狼的下颚贴在草皮上,布鲁尔穿透寂寞,碎屑星辰。哭声跌落,茁壮成群神驹,粗犷的乌珠穆沁,穿隙而过。

   那种狂野,是可以挥霍的,就看你的手劲,荣光与伤痕,在上午辉煌,也在黄昏愈合
   牧马人没有远方,鞭头一点,就有炊烟升起。

   逝者,宁以毛毡素简的仪式,也不要马革裹尸归还故里。
   黄金秘史,徐徐在风尘中展开,晚霞把鼻烟壶递给朝阳。

                                         白毛风

   是雪的泪,贴着北方的脸狂流。
   是蝴蝶的翅膀,在接近腾格里的高原扇动。

   以祭祀的舞蹈,启示语言无法描述的意境。大小吉林河,刀刻般释义出蒙古文的深邃。你看柳波子如一条条皮鞭,奋力要截住大地上疯跑的白马。一波又一波扬鬃的白马从山顶跃下,一无反顾。

直到夕阳如一枚鸟蛋,被煮在沸腾的锅里。白毛风才如一声长长的叹息,气若游丝。


                                        苏米雅卖羊

   苏米雅是今年第三次卖羊了,丈夫活着的时候家底儿还算殷实。为了给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儿子治病,卖完今天这一拨羊,也就所剩无几了。苏米雅不敢把羊卖给羊贩子,她把自家三轮车绑上了羊架子,一只一只羊抓着往车上装,费了好大劲儿也没抓住几只,子也帮忙截着来回乱窜的羊,乌青的嘴唇像骆驼粪蛋儿,喉咙如一杆劈裂的竹萧,发出嘶嘶声。

   那头黑眼圈老母羊忽然不跑了,挡在羊圈门口,扭过头看着身后的羊叫了一声,似乎对同伴说别折腾了,咱们都上车走吧剩下的羊顺从地被苏米雅牵上了车。苏米雅抱着老母羊的脖子,它和她的眼神闪着谷粒一样光亮。


                                     成吉思汗山

    出别力古台小镇,向西约30公里,再向北折。有一座山从平坦大漠凸起,山名:宝格达乌拉,蒙古语为“圣山”。山灵地杰,侧看山貌,形似成吉思汗头像侧影。

    冥冥之中,大汗为射杀同父异母的兄弟憾悔,选择在别力古台身边守护。以仰天长叹,与星辰、岩石对话。以历史的强弓,箭矢射进光年深处。成吉思汗山是一种意象,让人调整视角,更迭岁月。

    风干牛肉,马革裹尸,奋铁骑征战,离开故土太久太久,留下旷世之谜。驼蹄拓平坟莹,铺开一副蒙古象棋,喧嚣呐喊,沉寂在界河沙尘。荒滩上遍布芙蓉石、玛瑙、各色奇石 ,捡拾者趋之若鹜,每一条风霜褶皱,都夹着奢望。

    光景台只是在祭祀典礼中热闹一阵,空留一堆酒瓶、塑料垃圾,遍地的烟头。山坡上茅草咳嗽着弯腰,风不动,鹰亦静。向东展望,金城墙如碎裂佛珠,铁戈锈迹渍血,不见坍塌的烽火台摇动令旗。

    大漠落日余晖下,一坨坨黑乎乎牛粪,在荒野画满句号,休止一个金鼎大帐的辉煌,在蒙古包闪烁的瞳孔里,燃烧殆尽。


                      抽官厅烟的爷爷奶奶

   小时候学校一放寒暑假,我就会去牧区的爷爷奶奶家。

   三片哈那墙撑起蒙古包(最穷的人,最小的家),就是爷爷奶奶的家。爷爷奶奶都喜欢抽烟,牌子就是那个年代最便宜“官厅”,盒一毛五分钱。

   蒙古包陶脑顶着几块破毡片,被牛粪灶子,还有爷爷奶奶抽的烟,烟熏火燎的黑乎乎的。爷爷每天罗圈着个腿儿骑马放羊、放牛,逛敖特尔,喝茶喝酒,出去回来嘴角总叼着个烟屁股(春秋防火季节在野外一定是不抽的)。稀疏的几根焦黄胡须,恐怕也是燎黄的。奶奶也总是拐拉着个风湿腿儿,在顶着星星挤奶之前,先点燃一支烟,晨曦就在刷刷的挤奶声中,一缕一缕亮起来,抽烟已经是爷爷奶奶,每天离不开的一种生活方式。

   缭绕的烟雾,是生活中的温度。可以松散劳累的肌肉,可以驱除骨节里淤积的湿寒。

   有一次我攒了几块牙膏皮、电池皮,还有几只羊苦胆,卖到废品收购站,一共卖了一元五角钱,给爷爷奶奶买了一条“官厅”烟。竟然让爷爷奶奶的眼睛噙了泪,眼泪慢慢在我心里溢成水库,至今滋润着回忆。


                            宝岱爷爷

   从我记事儿起,宝岱爷爷就一直这么个样子。大圆脸盘子上总是醒不来的迷糊,就像锯开的老鸹眼儿树,挤着一圈儿套一圈儿皱纹。

   宝岱爷爷在我的印象里,从来就没有年轻过,也没有老过,如一幅成型的版画。只有宝岱爷爷的故事,在蒙古包昏暗的羊油灯下,听民间艺人在好来宝里一遍又一遍传唱。总是还没等老艺人的二胡把月亮拉上蒙古包陶脑顶上,我就睡着了。

   宝岱爷爷最牛的手艺,就是搓棕绳,那棕绳搓的即结实又漂亮,像哈日乌拉山下那个大姑娘的辫子,油黑锃亮。宝岱爷爷的双手如两把钢锉,把粗糙的日子锉细腻了。

   最早的时候,宝岱爷爷腰间常年啷当着一只红铜酒壶。最少能盛五斤奶子酒从来没有空过。不知道宝岱爷爷是在喝酒还是在漱口,反正总是一碗接一碗,大口小口的灌进宝岱爷爷的胃里,灌进属于宝岱爷爷的天下。再后来,宝岱爷爷的大铜壶换成了白皮小锡壶,里面装的是黑标签65度草原白酒。人们从来没见宝岱爷爷喝醉过,说宝岱爷爷就是腾格尔敖包,根本不会醉倒。蒙古包周围死去的一茬一茬小草,都是被宝岱爷爷的酒气熏死的。又被宝岱爷爷一根根梳理,如宝岱爷爷的头发、胡须一样,带进他深藏的岁月

   宝岱爷爷在一个秋天里去世,没有人说起他享年多少。那天草原上的晚霞暗红,迟迟挂在西天,如一块巨大的幕布,被一根棕绳拽着,不肯落下。大人们说,那是宝岱爷爷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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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0-5-20 15:39 | 只看该作者
乌珠穆沁诗歌好地方,有机会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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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20-5-21 10:11 | 只看该作者
敬笃 发表于 2020-5-20 15:39
乌珠穆沁诗歌好地方,有机会一定去

热烈欢迎老师来草原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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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0-5-29 15:30 | 只看该作者

   是雪的泪,贴着北方的脸狂流。欣赏学习好诗,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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