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发现都是痛苦的（组诗）
文／围围
①教堂
祭台还是祭台，耶稣还是耶稣，
只是耶稣不再抱着小羊。
圣经还是圣经，牧师还是牧师，
只是牧师穿着袈裟。
礼拜厅还是礼拜厅，礼拜天还是礼拜天，
只是礼拜天没有礼拜。
唱诗班还是唱诗班，领唱还是领唱，
只是同唱一首《和谐中国》。
②钢盔
目前，长城只有一座，圆明园遗址有五个：
一个在中国，
一个在阿富汗，
一个在伊拉克，
一个在利比亚，
一个在叙利亚。
目前，联合国旗徽像一个靶面，
而和平鸽
唯恐避之不及地白着，
连粪便都白得人眼花缭乱，
以致于——让这个时代忽略了它的脚环。
目前，我在研究钢盔的分类问题：
它属于饭桶还是饭碗，抑或骰钟？
③围场
六架驱逐机，前后左右上下各一架。
拉黑其间的一朵白云，
把它当一泡急尿撒了下去。
十字路口，导航提示音让绿灯患上眨眼病。
四种口音在耳朵里群殴：
前行后行左行右行……
后来得知，四位都是自由女神。
天鹅的迁徙成了问题，它们被告知：
不会鹦语的天鹅仅仅是鹅。
具体的鹦语科目如下：
英语、俄语、日语、阿拉伯语……
④闻道
她左手提着天平，
天平不偏不倚。
然而两个托盘都是空着的。
她右手拿着利剑，
利剑锋芒毕露，
然而毒蛇并没有因此逃离。
她眼睛被头巾蒙着，
是她自己蒙的，
假相真相，似乎都不重要。
她是宙斯的二老婆，
名字叫忒弥斯，
主管着秩序、法律与正义。
⑤转型
婚姻可分为计划婚姻与市场婚姻，
爱情可分为计划爱情与市场爱情，
友谊可分为计划友谊与市场友谊。
人生也可以分为计划人生与市场人生，
而计划人生只在理论上存在。
真被分为信物型与证据型，
善被分为主动型与被动型，
美被分为完整型与破碎型。
前者属于豢养型后者属于野生型，
而野生型可进一步分为诗歌型与远方型。
事实上，诗歌与远方都在快速转型，
正面转向计划型，反面转向市场型。
⑥偶感
没有一个朝代的历史属于原创：
清朝写明朝，
明朝写元朝，
元朝写宋朝……
如同灭人九族，再给他写家谱。
没有一个人的道路会留下脚印：
鸟路，船路，
马路，铁路，
华山一条路……
如同石头，立在坟前才有姓名。
活着被叫做诗仙的，
曾为乱臣写反诗。
死后被尊为诗圣的，
祈求广厦庇寒士。
一个让我歌颂完了感到无比羞耻，
一个让我想到歌颂就会悲伤不已。
我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写诗，
前半生苟且，
为这个时代做了多少伪证。
我不知道配不配继续活着，
惟愿后半生，
能将这一地雨花镶成彩虹。
⑦标点
今天我要讲的是一本无字天书，
里面全是标点。
逗号在沙滩椅上，对着美女三分之二的乳房，
和五分之四的屁股。
顿号在断头台的斜刃上，
像迈克尔·杰克逊的四十五度舞步。
分号在蝌蚪的身体里，与蝌蚪一起
渴望着涸辙中那最后一滴水。
一对小括号分别在河蚌的上下嘴唇上，
其距离明显小于一颗珍珠的直径。
间隔号在香疤上，如同药草在深山老林。
也在相握的手中，如同掌上条件反射的冷汗。
破折号有时在高铁的轨道上，
有时在门栓的插销上。
感叹号在被人倒提着燃烧的蜡烛上，
那蜡烛的光，跟从蜡烛的泪。
省略号在电影《六颗子弹》中，
在能买走一个女童去做雏妓的六颗子弹里。
方格号本在书中缺字之处，
而今在高楼的窗口。
书名号里没有书名，它像抛弃农舍的燕子，
一对向东，一对向西。
波浪号从波峰波谷中抽离出来，
一头勾住虚空，一头勾住空虚。
双引号在诗歌中，只要有个人字，
它就出现在人字上。
单引号在洗漱镜中，谁照镜子，
谁的双耳会变成单引号。
句号在筛选意象：替代方向盘的饭碗，
被救护车指挥的车轮，太平间瞪大眼睛的监控镜头。
问号在商业的秤杆上若无其事地交换诱饵，
它从不提问，仿佛灵魂。
而冒号，
在墨镜后面……
⑧爱人
老夫少妻在民政局门口打嘴仗。
他说她有公共财产嫌疑，
她说哪有嫩草不给荒山戴绿帽子，
还说他裤裆里的香肠是用棉花灌的。
知识分子夫妇在工作台前回答问题：
你们为什么离婚？
丈夫说：我们把一张床睡成了两个国家。
妻子补充说：两国至少有十年没发生战事。
未婚先孕的情侣踏上门前的台阶，
他说忘了一件大事，
抱歉地说：都是我的错，
事先没带你去做亲子鉴定。 |
发表于 2020-10-11 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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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11 10: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