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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周刊》478期原创推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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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28 22: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 :钟磊|诗十首

而我——正在与一个世纪争执着

在偶像多如牛毛的年代,
我只有在孤独的旷野上放逐自己,去寻找迟到的礼物,
喜欢上弗朗茨·卡夫卡的胆怯,
呼吸着死亡的空气,从心尖上耸起蓝色,
在一朵白云上发出警告,
向人类的远方漂泊,
不许灵魂套上名声的铁圈,
或在孩子们的游戏中像太阳一样闪烁。
而我——正在与一个世纪争执着,
感觉人世的无边萧条,在封堵住一个世纪,
像地平线一样即将切断我的呼吸,
一半是盲人的向导,
一半又瞎掉人的脑袋。
而我该向何处凝望?我不能为盲目效力,
或吞噬掉偶像的面包,也没有时间打听这些,
更不能乞求影子的仁慈。



我的诗人血统


当我读到《金黄老虎》的时候,
有些坐立不安,一把抓住一把椅子背儿,
把一把椅子变成一把空椅子,
像我爱上一种鱼腥味。
貌似是我的诗人血统,在完成一个写诗动作,
比授奖词轻儿,折叠着大海的波浪,
在浪花与浪花之间煎熬着,
像是在一杯茶水中完成绿茶的一种透明。
是的,我正在向一滴水下跪,
跪得有些虚脱,在问:“我是不是一滴水的侧面?”
是的,只有我在用头盖骨熬骨头,
正在把骨头熬成诗的形状,
因此而想到水手,因此而想到子午线。
哎,真的是这样我已经是人间的多余之物,
总是在和诗歌论兄弟,
穿着诗歌的四只布鞋,因此而变成最后的自由骑士,
在一个没有姓氏的子宫里面还原一个脑袋,
先是经过阴暗的一点儿,
然后是穿过罪恶的一团。




如此虐待怨恨

我不能把生活劈开,也不能杀人越货,
因此而感到头疼。
我在天国迷路了,
有一种生死同心的感觉,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
也许这就是疯狂的开始,
没有一点儿生活的规划,
只有用时间的尖刀在划拉着,在空气中流动,
比告密青年粗陋,不识字儿。
是的,我在如此虐待怨恨,
那个告密青年在我的刀锋上瑟缩着,躲在一堵墙的背后,
像一只冬眠的青蛙,一再肯求我别杀它,
而我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帖,
就想把它放在清水中煮透,了却我的怨恨。
我的确是学会了冒险,
在一个极端年代不在可怜狂躁,只有完成一个任务,
不能让告密的灾难泛滥。



兑现一个契约

写诗,终于派上了用场,
就像是在时间之上跳跃的一匹雄马留下一个路标。
而字母表中的字母不是时间之马,
只是诗歌的一个葡萄粒。
坦白地讲,不是我在流口水,
而是在向黑暗讨说法,
在让泛泛的酸甜苦辣率领一个秋天,
在两个一百年里消磨一场寂寞,
帮助我活过黑夜,什么也不对灵魂说,
如同飞蛾投入午夜的火焰,
在皮肉暴裂的瞬间把自己遗忘。
也好像是与弗朗茨·卡夫卡的一场好好相处,
又在行尸走肉的人群中晃了晃,晃出一点儿笨拙的天性,
在说:“既然选择了艰辛,那么就要尝尽艰辛,
就像是在兑现一个契约,
我们是孪生兄弟”。



幸亏有一个剧本

幸亏有一个剧本,让我的精神痉挛了一下,
比一个秋天冷,
直接进入冬天,而飘起的一片片雪花,
仿佛落在了一根肋骨上,
让我在一个故事里瑟缩了好一阵子。
故事中的某人并非是雕塑,
喜欢有形有色地坐在一口水井里发呆,
把抄袭的诗句制作成某种图形,自然是朦胧的……
我只有设法用一根井绳湿润一些诗句,
把它看成井底之蛙取乐,
也不必使用搪塞以掩饰徒劳。
我巴望着他会成为文学的物种,珍惜着过往的使用物料,
就像是我使用一只野鸭子图形,
让它按照剧本的情节演出,
在我的剧本中像一头怪兽,做出一种人兽吼,
可以诿过于北岛的一切诗行,
可以进入一个偌大的水族馆,像一只大海龟划着小儿足,
又蹦又跳地戏耍在人造的沙滩床上。



国殇之柱

据说:“飞蛾的一个翅膀折断了。”
我窃喜,想在这个秋天达到一个山谷,
想在一片枫树叶上孤独地死去,
忘掉飞蛾,忘掉一盏灯火。
哦,这是妄想,
我错了,错把一只人类的乌鸦当成飞蛾,
叫起它的小名,
在黎明前的黑暗尽头,匹配于香港,
匹配于紫荆花,就像是在这些词语上触摸着白色。
就像是雕塑国殇之柱的手指,
不止一个,不止十个都是词语的火花。
我很揪心,我怎么能把它移至东北,
或穿过命运的经纬线,让思想的子弹飞上一小会儿,
飞过华夏大地,
或虚构出大地深处的一个破绽,
指出诗歌的风暴,譬如这首诗要得罪的?
是啊,有些猝不及防,
这只飞蛾在地狱的高潮中开始蜕皮,蜕掉它不想要的,
留下它想要的,是这般野兽。



逻辑的证词

天黑了,在我的周围没有一个人,
我是谁?我退出愚蠢的圈栏,
又神经兮兮的。
是有一头野兽在盯视我,
在提醒我千万不要大意,就像是美国人命名的新纳粹,
在把我压迫入偶然。
我只有说出一种不祥之辞,
几乎是来自一个国度,
让我像植物一样活着或毁灭。
而我的警觉,只允许我在双重的黑暗中耽搁一小会儿,
就像是一个卖炭翁让黑暗陪伴我,但不爱我,
在打点好点点星火,
就像是悖论的逻辑证词,
在那个时候,是我扛在肩头的肩火,
在这个时候,是你所读的明亮诗歌。




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这几天,一直在做梦,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在做梦,
我一定要讲给你听。
不是新鲜事儿,是一个熟睡的女人睡在床的另一边,
她体内的呼吸声不像是秘密,
有些匮乏也有些微冷,
多了一些比简陋家居的实在性,
少了一种可辨认的救赎性。
我在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身子,在试图靠近她,
在她熟睡的凌晨三点钟,
弄醒她,把喜欢弄成婚姻。
这只是一个梦境,不是人生的轻易混合,
更不是你误解的事实,
即是事实与梦境的区别:既是孤单半睡半醒的样子,
又是随着我转身即逝的样子。
就像是两个人在零乱了一张床之后,
又在简陋的房间里跳舞,
即使跳得很糟糕也要跳舞。




我无法保持原样

忽然,一只三翼鸟飞过我的头顶,
我这么问:“它在随风过境头顶是否曾经秃过?”
我坐在一个秋天的下午,
想象着庄子:“吾朝受命而夕饮冰,
我其内热与”。
是啊,我是热爱的最小单位,
乃至热爱一棵树的意义,
而经验之核仍在米兰·昆德拉哪里,并没有在我这里。
此刻,第三个人有了不同的过往,
我的头顶有了一头白犀牛,
在报复鲁迅的孺子牛,无法顾及那些麻木的人。
论伦理,我肯定活不到八十岁,
只有依靠明亮的情绪写作,比如冷眼看一眼人间,
感觉像一口棺材是这么狭窄,
吝啬着空间,让时间独自付出,
结果是时间治愈了愿意自渡的第三个人,
我无法保持原样。




叠加的朦胧让我透不过气来

在黑暗的良心里面没有人影,
更没有人悔改,我仿佛是乌合之众的余孽,
无法回头看,像行尸走肉一样跑掉了,
跑得很走板像一坨冻肉。
弗朗茨·卡夫卡说:“做一个饥饿的艺术家吧,
不畏人心,去体验一下人味。”
是啊,我从一口死棺材里跑出来,
在学习剥人皮,依然说不清楚朝三暮四的口味,
在一个糟糕的年代隐瞒着什么,
活动在北平,更是人云亦云起来,
穿过整个中国,再也没有往前走的路了,
一直在冒犯第二天的太阳,没有了血色,
比朦胧诗更加朦胧。
叠加的朦胧让我透不过气来,
正在让我抓起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弄成人类的孤儿,
总是和人别扭得不成样子,
像一个疯子总是让自己纤毫毕现,扭曲了一张脸,
越来越没有人样,在把自己大卸八块,
令人难以捉摸。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6 18:07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904239-1-1.html




2:祁俊清|诗十首

现场

人影晃动,凶手不知去向
受害人身上的血
月光之下,泛着冷光
目击者站在路边
风吹时,才开口说话
哗哗响着的树叶
它们的语言,谁也听不懂
别在腰里的枪
不管抽出来,还是握在手中
都像自鸣钟的耳朵
有什么用呢?一声叹息
似乎来自泥土疼痛的腹部



活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活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看见过我的人
见面都这样说
他们的说法是对的
鄙视一天天远去
自卑的心里
堆满收获的尊重
如果我不阳光
就对不起爱我的尘世



陶器

可以煮饭,可以汲水,可以盛酒
几千年的日月尽收腹中

我的诞生,与它息息相关
从我的心跳,听得出它的呼吸

我古老的父亲,我沧桑的母亲
我生命中最原始的图腾

梦的延续,收藏千万吨阳光
飞出它的腹部,快乐着鸟的啼鸣



当归

大雁的叫声里望穿秋水
南风吹动的思念
刺疼梦失眠的神经
潮涌的乡愁
前浪推着后浪
母亲唇边的乳名儿
月光下泪水盈盈
隐隐的呼唤
一声比一声急切
落在心上的痛行色匆匆



零下七摄氏度

因为疼痛,这个短语一夜之间
成为网络上的热词
百度告诉我,它没有特殊含义
无非是比零度低七度
无非是告诉大家,季节的马车
驰入冬天,雨水落下来
要化为冰雪。众人的注目
无非是闲得无聊,制造网红
零下七摄氏度,就是零下七摄氏度
与爱情无关,与人伦无关
与人间的疾苦与疼痛,也无关





河水倒流,回到清澈如镜的年代
成群的鱼儿追逐倒影中的云

群山苍翠,放飞鸟鸣啾啾的自由
万物在春夏秋冬随性抒情

田野五谷青青,村庄炊烟袅袅
大槐树下的黄昏涌动缤纷的笑声

我的乡思,走进鸡鸣狗吠的乡村
醉饮新酿的青稞酒浓郁的乡情



吃饭


我写下这个题目之后
第一个看见的人
说了一声:娘希匹

我写下这个题目之后
第二个看见的人
说了一声:他娘的

我写下这个题目之后
第三个看见的人
说了一声:真扯淡

我赶紧把这个题目擦去
我怕第四个看见的人
扔出炸飞五脏六腑的炸弹





命是一堵墙,我们的一生
都在翻墙,翻墙……

墙的那边,风景独好
墙的这边,无边苦难

前赴后继,不停地翻墙
不动声色的墙,一脸冷漠

翻开一页页生活日记
看见的,都是这样的场面

墙的那边,风光寂寞
墙的这边,白骨压着白骨



翻手之间

翻手之间,爹娘老了
翻手之间,不再年轻

谁的红颜,成为骷髅
谁的梦,一堆碎片

一粒尘埃,太小了
翻手之间,走完一生



在医院

每一个窗口,都排着长队
一叠叠红色钞票
急得哗哗乱响
仪器们忙得不可开交
喊号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限的床位
被无限的病人争夺
有匆忙杂乱的脚步
抬着或低或高的哭声
穿过通向太平间的走廊
尘世的悲哀和痛苦
汇聚在这里展现着
人间生老病死苦的万象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6 15:51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904233-1-1.html




3:赵安琪|诗八首

傍晚是一种重叠抒情

红橘子又一次压在枝头
村树的脊梁仿佛挺直了几分
一些走出去的人还没叩响归途

小斑鸠在巢里望了望
云朵羞愧的脸
远方的翅膀撑开的远方更远了

新路把旧路覆盖,行走的
安全帽们,似乎还有一些什么
等待着修补




风吹着现实主义沙滩

喇叭花开出了一万种声音
而主要内容,只有一种
从优越处砸下来

那么多绵羊低着头
偶尔斜视,偶尔轻轻
叫一声,继续着吃草的动作

一口口吃掉的,是沉默
或者坚韧




通往故乡的路

云压天低。河水从源头载着
一层层风在波纹上柔柔飞

芦苇身子弯了又弯
白鹭似得一簇簇的安静
她们以此来构思长久的招手姿势

翅膀微合,倦倦的样子如
在风尘中脱身,刚清洗干净
如记忆定格在某个出生的瞬间

河水蜿蜒曲折,如果再换一个姿势
就接住踏浪而来的落日。而炊烟实在
太轻了,总被一场场雨打破




蒲公英

在旷野。阳光很随意地
这里落一朵,那里落一朵

明亮又有层次感,最外面的
用接近母体的本色装扮着头发
柔嫩的一部分是最原始的心
可以捧出水晶和一段带香味的路

撑伞的少女,用微微弯曲的
胳膊提着一小颗巧克力,步调优美
且飘逸,有时她在风里飞

有时她在雨中静坐。只要她坐下
就不再走了



火苗

野骆驼寻找骆驼刺
以及一些保命的水分

沙砾间有风侍弄的波纹
时间就此未做出
任何解释,一层层吞噬着自身
又被自身吞噬

爱,坚守荒芜之前的
另一种荒芜。种子在孤寂的风中
日夜摇摆,欠缺的甘露
需要长久的祈祷和等待摩擦出锋芒




中年赋

推开门。鸟鸣迸溅的水滴
颤抖在朝阳撒开渔网的刹那
呈现出迷人的纯澈和斑斓

高处不能抵达梦中的彩虹
低处无法涉足苔藓和菌丝
此刻的幸福就像翅膀突然收拢
抱住了肉身,仿佛
若有若无的安慰,柔软而脆弱

曾描绘的星辰
如光线充满这个迷雾清晨
拖拽着花香沿街奔走

窗外,未羞红的云彩正行到半空
刚刚抬起的头,看见影子斜了斜脚印
提着爱的余温走向未知的大海

2021.07.29

黑马

总怀疑那是一块星空
寄居在阳光下。用最浓郁的墨彩
装饰着斑斓而迷人的世界

显示出的异像,于光的对立面
以自身特别的形象来和什么
宣战,土地仍然辽阔,应该有
一部分属于它,属于它的纯粹和固执

它是另一个我
这肉身里溜出来的柔软,随时变形的
技能使它退有根基,进有弹性

夜晚如一座浩大的海
它融入其中,肆意去奔腾
这时它是自由的,可以去悠远星空
可以称之为中年做着少年的梦

当朝阳升起,它又能准确找到我
仿佛再次变得雄壮而轻盈



生活是张大网

穿过森林的风小了很多
每棵树都是参与者,默然是个
变形词汇,它用柔软的嘴巴磨着最
锋利的刀子,吐出最干净的骨头

一些翅膀带来雨水
盛开遍地花朵的涓涓香味
也具有飞翔,像空气
笼罩着,是已知拖拽的更大未知

这是多么危险啊,这是多么
迷人。以至于陷入其中的蝴蝶
只是轻轻抖了一下梦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6 22:56    荐稿编辑  紫槿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904253-1-1.html




4:王海云|诗七首

一颗土豆

在成熟的路上
这颗土豆一直在努力地膨胀

它似乎忘记了
自己只是一颗埋在土里的土豆

它努力地开出白色或紫色的花朵
向人们招展它的成熟之美

即使知道自己终会成为人们的食物
也要不顾一切地拱出地面,来到人间

我们人类却正好相反
一个个争抢着来到人间,拼命地生长,成熟
最后,又一个个挣扎着
埋回土里



乒乓人间

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
而输赢,只在你推我挡之间

每一次拼杀,都必须藏起锋芒
腾空而起,在有限的生命里,直达彼岸
才能让飞旋的人生,稳稳落地

这直来直去的人间啊
没有通途,没有捷径

也许,每一次跃起,都会跌入深渊
也许,穷尽一生,也越不过那道
矮矮的坎儿




圪针

每年夏天
父亲都会从山上
砍回几捆一人高的圪针
一根一根插在玉米地边
用来阻拦别人偷玉米
父亲说,夏天的圪针筋骨硬,有韧性
干了之后圪针上的刺非常尖利,扎人

斗地主那会儿,福旺叔因为站错了队
就是被红卫兵用圪针活活抽死的
福旺叔全身扎满了刺,血淋淋的
下葬时身上的刺都没有拔干净



如果,世界只剩下最后一天

我会回到母亲身边
陪她一起摘菜,喂鸡,晒太阳
听她叫着我的乳名,喊我吃饭
和母亲、弟弟到祖坟上烧柱香
告诉我苦命的父亲,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      

陪女儿一起拍抖音,玩游戏
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每天都爱着她
和妻子做一顿香甜的晚餐,一起洗锅刷碗
给花草浇浇水,剪剪枝,施施肥
陪她一起回忆初恋时的幸福时光
告诉她,此生我只爱过她一个人

向我的恩人和挚友问好,一一道别
祝福他们永远幸福好运
给银行打电话,向他们道声歉
我的信用卡,支付宝,可能都还不上了

我还要留下一首诗歌,告诉这个世界
我一直爱着温暖的河流,夕阳,落花……
爱着我的青春,梦想,欢乐,诺言……
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天



垃圾桶

扫街的人走了
垃圾桶里的两袋垃圾挤在一起
一只袋里装着土豆皮、白菜叶……
一只袋里装着鲈鱼刺、牡蛎壳、甲蟹爪……
它们同在一个城市
但肯定不是来自同一个家庭

此刻,它们都是被丢弃的垃圾
平等而安静地呆在一起
仿佛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相遇在陌生的街头
垃圾桶像一个热情又老练的法官
对谁都秉持着公平



树下

那么决然,从枝头
一跃而下的叶子
究竟要从大地上,找回什么

默不作声的树荫
一寸寸,从西边挪到东边
究竟想从光阴里,找到什么

鸟儿们栖在枝叶间,卿卿我我
究竟向树叶们,许下了什么诺言

雨来了,一只在树下避雨的蚂蚁
多像失魂落魄的我,躲在人世间



一个人

现在,我可以一个人,面对夜色
铺开渴盼已久的黎明
做一颗孤独而闪亮的星辰

某些时刻,在人群里走着
突然就丢失了自己,一直无法找到一个
可以还原,或者说服我的人

很多时候
一个人走在山中,却不想走上山顶
很多时候
耗尽力气到达的地方,只剩我一个人

一个人要爱多久
才能把人间爱成,一条不结冰的河流?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5 11:07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904201-1-1.html




5:许承云|诗六首

向日葵

一年一个生长循环
抛下一颗头颅,生长另一颗头颅
这些头颅没有思想
跟定一个更大的头颅
不停地转动
身躯不太粗壮
脸再大、笑得再灿烂也无用

这些旷野上的兴奋者
迈步向丛林向山岗
风雨无阻地傲然耸立
立志将爱献给高高在上者

脚下的土地本来凹凸不平
却被渲染成遍地黄金



风声

风声很紧的时候
花朵纷纷从树上逃离
其实就是些谣传
却表现得凌厉且煞有介事

我们曾是风声的制造者和传播者
以自己所站的位置为限
尽力地蛊惑和渲染

有时说桃花是血
有时说雪花成泪
而当雪打桃花时我们便说
遍地血泪



书签

一本旧书里的书签
与书一道由白变黄生出霉斑
失去了往日的花色
翻开时,它还坚守着那份职责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
被派往此地执守
书中的故事与承诺
激动人心的语句聚集于签旁
如眉批一样淡化
有谁还能记得

几粒灰尘何时挤进来
如门缝之间
漏几滴光亮的剑气
杀死了一只蚕食的蠹虫



废品站

半新的电器,或已经短路
一张木质沙发,设计新颖,也被抛弃
儿童的毛茸茸狗熊豁开了大口可笑地笑着
大量的书本,纸张泛着九成新,不乏其册
装帧华丽,内容暂时无法探知
自然,也有肮脏的,破烂的课本
以及手写的练习册堆积如山
等待着化为浆,重新变成商用包装箱

哦,社会在进步,历史在飞转
所有的文明都得轮回
化为纸浆
我们坚信,只要耐心等待
经历多少次的毁灭与重生之后
空白之处皆会重新印刷上文字




借火

还记得小时候火柴的珍贵与难求
母亲总是在晚炊前去邻家借火
收集几块无用的布片,裹紧
于邻居灶堂里点燃,吹灭明火
将火种小心捧回
在自家灶堂里重新引燃柴草
这其间得使用技巧方得成功
而我总是被唤去吹燃火苗
母亲的脸在火光下笑着
那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些火种都已经熄灭了
借火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多年
当我打燃新式的灶具时
火光中偶尔能见到她的笑脸
还有那脸上沾着的草木灰



谁能相信上帝及信徒


那些基督徒在忏悔
他们所犯的罪
然后心安理得
继续去犯同样或更重的罪
如此不断地轮回
他们的上帝总是原谅
并赐福与他们
所以他们乐此不疲
且更加肆无忌惮

这些事实不仅发生在两次大战中
而且发生在目前的世界,特别是中东
或更加久远的之前
甚至无法想像多久之后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1 08:06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904103-1-1.html




6:刘世军|诗五首

刀鱼

刀鱼,在秋天里怀孕
丰盛了我的味蕾

啊!啊!秋刀鱼
清蒸,香煎

一口二锅头
小日子,香了,醉了

那一些,鸡零狗碎
最后,只剩下
一条细细的鱼骨架

高兴时,连那细细骨架
我也嚼了,补钙呢



在永川茶山竹海《十面埋伏》外景拍摄处

如刀,似箭
春天的雨满怀希望
正如永川师专的学子

他们哪里会知道剧情
卧底,再卧底
反派,又反底

天真与爱情,是剑的双刅啊
挑,刺,砍,拔
竹林倒下一片
剩下的,都竹尖冲天

竹叶如匕,美好的清晨
滴落了最后一滴血




麻雀

天津,十月十七号的清早
己见初霜

寒潮横扫,气温骤降
一只麻雀,枯叶似的落下
一群麻雀,枯叶似的落下

冰霜下面,似乎还有它们少量的未来
只是冰刀步步逼进
直抵心窝



百鬼夜行

西风肆虐
新冠打开了地狱之门

躺平,内卷,宅
倭国无非是一群等死之人

旗帜,口罩
送终的纸钱啊
漫天飞舞,漫天飞舞

新冠是鬼,奧运
拼搏,争夺
最后还不都是一个鬼
阴森森,鬼弥漫

奥运,硬是在东京的鬼都里
走出一个个人来




西双版纳寻象不遇

又一年青春躁动
野草茂盛,乔木参天
骄阳,闪炼
摇滚乐已经落伍了
谁不知道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多么惬意

谁说西双版纳唯有热带雨林
现今热点持续
我在西双版纳寻找的象群
它们行走在今日关注之中
频繁爬上头条

难怪西双版纳的绿叶和雨点
一问三不知
只说云游未归
好在有无人机,有网络
管它天南地北闯荡
都网到现场来直播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8 10:05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http://sglpw.cn/thread-904289-1-1.html




7:鵎鵼|诗四首

地铁4号线

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周,最多半月
我会乘坐地铁4号线
去父母家一个来回

此刻,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凝视窗外的暖阳把午后两点的林荫照亮
而此刻地铁4号线依旧快速穿梭在地底下,
像我仍然坐在某个座位上一样

而去年深秋的那一天晚上,九点半,
人头攒动的地铁车厢里,
我坐在那个座位上,
像我从来没有坐在那里一样



成都未醒,东莞未眠

几年来在两个省两座城切换,北与南
成都和东莞

早起的清晨,开车沿无人影无车行的锦江缓行,
我竟然在江边邂逅了白鹭,泊好车
进入望江公园,我又初遇群鸟的踱步,
成都未醒

(太阳渐渐升起,锦江边白鹭消失,群鸟隐匿,道路上车影人影开始移动,
成都醒来

成都又变回我以为的那个样子)

而在这同一刻,五岭以南,
东莞彻夜运转的机器声仍在轰鸣,
东莞未眠



时间之环

我所有的轨迹,都是时间的归宿
时间环绕着我———

蓬乱茂密的时间
深不可测的时间
无边无际的时间
纵横交错的时间

承载山川风物的时间
带来情节和地点的时间
长途跋涉万水千山的时间
无限幽微无限宏大的时间

站坐躺倚的时间
生老病死的时间
作为动词和形容词的时间
万物故乡和归宿的时间
让活着消失于水里的时间
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的时间
……

一只名叫郭铃芙的蜘蛛,
缄默颤动
于这天罗地网之中



每天,我都吞咽着永别

上午,在楼下生鲜超市买鸡,
“老板娘,这三只鸡哪一只是煲汤的老母鸡呢”?
“哦!这只是老公,这只是儿子,这只是老婆,它们是一家人。”
老板娘笑容可掬

看着砧板上一溜排开的一家赤裸着身子的鸡,
心口迅疾痉挛——
今天我的味蕾,是不能与醇香的鸡汤重逢了

每天,我都在咀嚼着
骨,肉,血,
咀嚼着痛和撕扯
吞咽着割裂和永别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5 21:36   荐稿编辑   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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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高明|诗三首

红薯长出了小手

从老家带回城中的红薯
长出了小手,像一种召唤
和致敬。

一些离开泥土的植物
我们还不能说到它的死亡
生命的奇迹,总是在无意中完成。



小区的柿子


小区里那棵柿子树
枝头最高处的柿子终于变黄了
我并没有为它的成熟而兴奋
挂在那,像一个一个的幸运儿
而伸手能触摸到的地方,
只有稀疏的叶子还在青着。
“偏远得以存,而近人者无也。”
我想到韩愈,想到他的《祭十二郎文》。
想到深夜,又要将他
这个句子过一遍,像悲从中又一次提取出来。
“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



当鸽群飞过


每天早晨,我都能看见:
一群鸽子
绕楼群而飞
保持着一种队形。
当飞过我,像头顶经过的
一阵风云。
为何还不落下
啄去我眼角渗出的湿润,
它已经很久没被什么事物抚摸。
屋顶棚架上攀岩的植物
已被秋色打理。
鸽子们提着萧瑟
像提着
一个人的目光,
在飞。绕着楼群,
像天空的一排纽扣。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5 10:37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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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邓维华|诗三首

前面这个铁路道口

这是一个无人守侯的铁路道口
布满煤尘。像极了
我流落于此的某个兄弟

让行的杆子,像一个低矮的卫士
直立着兄弟的某些颤动
每从这里经过一次,心
就会被抬高一寸

两旁的道路,在时间的手掌中
玩着魔术——把泥巴的软
变成水泥的硬,又把水泥的硬
变成沥青的软,直至
软成煤尘的颜色
而我布满煤尘的兄弟,几颗门牙
依旧固执地突出。如同

他固执地认为,他黑色的煤球
还能够温暖某些人。这让我
多少次掠过兄弟的视线,却无法抵达
他内心的铁



独白

就像某些宿命的行走,选择
与某些回忆亲近的时候,我必须
趟过你宁静的身体

无数次的邂逅。每一次都有
彼此可以意会的某些感觉,形成
说不清道不明的
某种默契

好比一场不加修饰的对话
语言的躯体,让所有的
心灵独白
也如此不加修饰



某个小镇

其时。这是一个
布满煤尘的小镇。已醒来的
红绿灯的眼睛,正在记录
一些陌生或熟悉的面孔

经过了一场雨水,无法洗净
所有的房屋和树木、所有的
道路和面容。好在不远处
一条高速伸出来的思想,正在
一个小镇的心脏里徘徊

沿一条蜿蜒而上的匝道,雨中的
司机兄弟,正在思量,怎样
为那些攒动的人头和车辆,踩下
一脚合理的油门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6 19:51  荐稿编辑  沙漠  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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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杨湃|核酸检测报告

1.
还不至于彻骨悲凉,
但相信我们的神明是长存的。
这是对苦难的肯定,这是对孱弱生命
赴入隐晦大海后,留下的灯塔;
这是我们的安静、超然和睡意昏沉,
但我是平凡的力量、感染或最后的期待,
明亮的、神秘的隐私擦拭我们的眼眸。

而此刻,我们教室里,
安静得有些矫情;矫情得有恃无恐。
光的色彩。老师让我们整齐呼喊。
化学元素的。
政治理理念的。
经济回升的长调部分的,收腹与唯一
女同学露出她极其稀缺的雪感。

2.
核酸检测出一个古老的力量。
披着火,于森林和更飘渺的陆地
则是一身水和一身火。心脏和思维的
飞箭、目光里流淌着的黑暗血液。
我们和老师伫立,採样者拥有棉签,试剂
及其柔软立方体。
柔软土地上稀有金属,古怪动物,神奇花草;
埋葬的首先是以身试予的壮士,
狂浪冲散聪慧、古老权杖、暴发的贵族。
婴儿般的喟叹。
唾液、绿痰,镶嵌琉璃的顶冠,
击碎了水晶盒、萤光屏、袜子一样的套状物;
数千年毒蛛之剌操纵着浪漫而离奇的爱情,
财富,偏见,以及文明背后初始之萌动。

3.
有一群海盗后裔钟情于橄榄球,
他们的狂欢瞬间似海洋生物将将开始上岸。
未必以泪水的道德之力迎接飞扬的雪花。
他们不敬畏生命。虚伪的笃信死了,
在教室里老师的脚下,女同学脚下的
幼稚游戏。

4.
我们拥有批判力,理性,餐具,
并且,抚平着创伤。
在我们喉咙里取出魔幻世界惊悚的一切物质,
阳性的,阴性的。真理与谬论。
我们于冷冻箱的想像里,恢复了
生与死的平静,熟悉的矫情。
将将呀呀学语。
关门,让列车通过,回至农耕之家。

果皮的秩序,蝙蝠飞镖,麦衣腐朽的堆码。
这完全一模一样的少年,——男童的静电,
女童的抚弄一生的流海。
核酸检测报告隐匿了城市、乡村
和偏平机器人松驰的臀围。

5.
我要告诉你,
你的眼神是坐齐弱者、强者、中性的
学生教室。
你的心口,乳晕,裆部是多么迷人,
直至大家谎诞地苏醒过来,签上我们的人名。
我们星夜兼程地离散了。
伪装与雄辩,而且摹仿所有动物生长
应该具备的一切惊讶,逃跑与向死而生。
我们和谁
成了朋友,亲吻返祖,同居而殷实桑梓。
我们合葬一处,还是必须拯救世界?
好在各自周全。你看我早已握指成拳,
绝不做变异的人,变异的语种。
长河岸上一字摆开我们的身体,从此
净化古老的欲望和所有认知

而此报告,
岂能滞留我们薄凉又凄迷的目光,
掸下神明烟灰,浮于海面的陆地
锱锚,深情呼吸。
如果爱是靠不住的,那么我们靠什么?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    2021-10-27 10:24   荐稿编辑  王美林 忘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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