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一年一个生长循环
抛下一颗头颅,生长另一颗头颅
这些头颅没有思想
跟定一个更大的头颅
不停地转动
身躯不太粗壮
脸再大、笑得再灿烂也无用
这些旷野上的兴奋者
迈步向丛林向山岗
风雨无阻地傲然耸立
立志将爱献给高高在上者
脚下的土地本来凹凸不平
却被渲染成遍地黄金
@风声
风声很紧的时候
花朵纷纷从树上逃离
其实就是些谣传
却表现得凌厉且煞有介事
我们曾是风声的制造者和传播者
以自己所站的位置为限
尽力地蛊惑和渲染
有时说桃花是血
有时说雪花成泪
而当雪打桃花时我们便说
遍地血泪
@天空
儿时的那块蓝色玻璃
已经被晴天霹雳击碎
散成星星点点
将人世折射得面目全非
有些风仍不知疲倦地扫过
在那里留些无用的划痕
@牧羊的老汉醉了
一怀的虱子抖落
零散成满天的星星
羊皮件的味道有盐与血
鞭梢还带着火
口腔里呼喊的落日
眼看着坠下了那边的沟
醉眼里的苍鹰还在旋转
你山巅上牧的那门子羊咧
只怕放纵着它们
啃缺了半山,又啃向那月
@悬挂灵魂的旗杆
在西北经常会碰见一根旗杆
高高地耸立,没有升旗
在风中偶尔发出咣当的声响
我经过这些地方时感到奇怪
便问当地人,他们都讳莫如深
次数多了,我感到诡异
便悄悄地问那个
来自江南的导游小姐
她说,你不知道呀
西北的冬天来得早也冷呀
我说这与空旗杆有什么关系
她说,有呀,你不知道呀
灵魂不怕寒冷嘛
我说这又与空旗杆有什么关系
她坚持说,有呀
寒冷的天空下
竖一根旗杆招回死去的灵魂
悬挂其上,守卫这一方平安
那时,我正站于一根杆子下面
下意识地望向杆头
不禁打了个寒颤
引来她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对她的话我将信将疑
至今真假未辨
@书签
一本旧书里的书签
与书一道由白变黄生出霉斑
失去了往日的花色
翻开时,它还坚守着那份职责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
被派往此地执守
书中的故事与承诺
激动人心的语句聚集于签旁
如眉批一样淡化
有谁还能记得
几粒灰尘何时挤进来
如门缝之间
漏几滴光亮的剑气
杀死了一只蚕食的蠹虫
@废品站
半新的电器,或已经短路
一张木质沙发,设计新颖,也被抛弃
儿童的毛茸茸狗熊豁开了大口可笑地笑着
大量的书本,纸张泛着九成新,不乏其册
装帧华丽,内容暂时无法探知
自然,也有肮脏的,破烂的课本
以及手写的练习册堆积如山
等待着化为浆,重新变成商用包装箱
哦,社会在进步,历史在飞转
所有的文明都得轮回
化为纸浆
我们坚信,只要耐心等待
经历多少次的毁灭与重生之后
空白之处皆会重新印刷上文字
@借火
还记得小时候火柴的珍贵与难求
母亲总是在晚炊前去邻家借火
收集几块无用的布片,裹紧
于邻居灶堂里点燃,吹灭明火
将火种小心捧回
在自家灶堂里重新引燃柴草
这其间得使用技巧方得成功
而我总是被唤去吹燃火苗
母亲的脸在火光下笑着
那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些火种都已经熄灭了
借火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多年
当我打燃新式的灶具时
火光中偶尔能见到她的笑脸
还有那脸上沾着的草木灰
@谁能相信上帝及信徒
那些基督徒在忏悔
他们所犯的罪
然后心安理得
继续去犯同样或更重的罪
如此不断地轮回
他们的上帝总是原谅
并赐福与他们
所以他们乐此不疲
且更加肆无忌惮
这些事实不仅发生在两次大战中
而且发生在目前的世界,特别是中东
或更加久远的之前
甚至无法想像多久之后
@充电
接通手机与电源
将电量冲成18:57
窗外暗了一暗
一闪,一只鸟撞了南墙
扑楞着翅膀与世界抗争
如果它此时电量耗尽
是不是再也难以飞起来
万物皆蓄电
只是电量略有不同
人足够思考,鸟足够飞翔,手机足够上网
就好。需要充电时都得躺倒
窗外的鸟灰头灰尾
掉下几根羽毛,挣扎着飞走了
手机19:30,电量中等线黑
信号呈鸟的翅膀展开状
长线依然灰色不宜畅想
宇宙相距还很遥远
有我们充足电也难达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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